远隔千里,项康无法亲自操作,只能是遥控指挥汉军南阳郡守吕齮实施计谋,间离貌合神离、实际上利益冲突相当不小的三王联军,可项康没有想到的是,吕齮却并没有丝毫不差的执行自己的命令,自作主张对项康的计划步骤做出了一点调整。
吕齮私自做出的调整是在使者安排上,原本项康权衡利弊,再三推演,是要求吕齮安排一个不知情的死间出面,与最难缠的刘老三交涉联络,乘机栽赃陷害,让刘老三背上不白之冤。然而吕齮经过推演之后,却发现如果安排死间出面是绝对安全,可是离间效果却会大打折扣,便大胆安排了一个知道内情的门客出面,让他去替汉军行使离间计谋,以便更有效的往刘老三的头上扣屎盆子。
吕齮也是有很大的信心才敢私自调整项康的计划,原因是这个时代的游侠风气盛行,任侠之辈往往重义轻生,轻生死重然诺,喜欢受人滴水之恩以涌泉回报,受人厚恩更是肝脑涂地,喜欢网罗舍人食客的吕齮手下也不乏这样的义士,门客中除了陈恢和公良造这样的佼佼者外,还有一个叫做闻巽的门客也受过吕齮的大恩,虽然嘴上从不道谢,可吕齮却看得出来,这个闻巽绝对愿意为了报答自己牺牲他的性命。
吕齮也没有看错人,当他把重任托付给闻巽时,闻巽仅仅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恳求吕齮将来照顾他的母亲,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踏上征程,乘车赶来刘老三的营地,以韩王韩成使者的名誉请求拜见刘老三,当面递交韩成写给刘老三的书信。
刘老三也果然上当,听说来人是韩成的使者,没做多想就下令召见,还在与闻巽见面后给他安排了座位,然后才微笑着问道:“不知横阳君(韩成称王前的旧封号)派遣先生而来,是为何事?”
“特来道谢。”闻巽微笑着说道:“沛公高义,前番在叶县生擒我王之后,不但没有羞辱杀害,还派人将我们大王礼送回韩国军中,义释之恩,我们韩国军民上下没齿难忘,当时过于仓促,我们大王未能厚谢沛公,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派遣小使过营,向沛公献呈一份薄礼,以谢沛公大恩之万一,还请沛公千万笑纳。”
言罢,闻巽才双手奉上自己带来的礼物,刘老三见了大笑,说道:“横阳君何必如此多礼?当时本王已经对他说得很明白,我之所以把他礼送回营,是因为本王与他素无冤仇,又惋惜他是所依非人,不幸上了项康逆臣的贼船,不忍加害,所以才送走了他。横阳君如果真要答谢,只需要今后在本王与项康逆贼的战事中保持中立即可,不必拿什么俗物相谢。”
假惺惺的说完,刘老三又连连挥手,一再要求闻巽把礼物带回去还给韩成,闻巽则假借韩成的名誉一定要请刘老三收下,又拿出了一道白绢写成没有密封的书信,说道:“沛公,这是我们韩王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出于礼节,刘老三让帐中卫士接过书信转递到自己面前,顺手接过观看时,见韩成的书信内容只是就上次的事向自己道谢,并没有多少营养,正打算顺手放下,又突然看到了韩成书信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顿时一凛,赶紧问道:“先生,横阳君不是还要你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的书信吗?书信在那里?”
“大王还要小使顺便带来一道汉王的书信?”闻巽故意装傻,惊讶说道:“没有啊?大王只是要小使带来他的书信和谢礼,没有让小使再带其他的什么书信啊?”
“那横阳君为什么要在书信的最后,说让先生你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写给本王的书信?”刘老三赶紧追问道。
“有这事?”闻巽满脸诧异,说道:“大王他没对小使交代啊?难道大王他忘了?”
第六感敏锐过人,刘老三隐约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下意识的狐疑打量着闻巽,突然吩咐道:“把横阳君送给本王的礼物拿过来。”
依照刘老三的命令,帐中卫士立即上前,把闻巽带来的礼盒拿到刘老三的面前,刘老三赶紧打开,见盒中仅有一对相当珍贵的玉壁,别无他物,心中不由更是惊疑,暗道:“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韩成忘了?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就算韩成一时忘了,过了一点时间也肯定能想起来,派人追上使者把书信给带上啊。”
益发惊疑不定之下,刘老三正盘算是否要让卫士搜闻巽的身,不曾想帐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项羽册封的汉中王柴武过营拜访,然后还不等刘老三下令召见,柴武就已经大步进到了他的中军大帐门前,哈哈大笑着说道:“南阳王,闲得无事过来讨杯酒喝,顺便商量一下怎么攻打宛城,不知南阳王可有时间?”
“在忙一点小事,一会就陪汉中王饮酒。”
刘老三笑着答应,又挥手示意他的卫士让路放行,柴武乘机领着几个心腹卫士走进中军大帐,又故作惊讶的看了闻巽一眼,说道:“有客人?大战在即,那来的客人?”
“横阳君派来向本王道谢的。”
刘老三顺口解释,又正想打发闻巽走人,柴武却抢先瞟见了刘老三面前的书信,说道:“咦?还有书信?沛公,能不能让本王看一看横阳君写给你的书信?”
柴武的话音未落,素来城府极深的刘老三就已经脸色一变,顿时明白情况不对,暗道:“只是巧合?还是柴武匹夫故意如此?”
刘老三的确智谋过人,心中虽然惊慌,可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后,刘老三忙拿起书信,笑着递给柴武说道:“汉中王请随意。”
柴武赶紧接过书信细看,也很快就注意到韩成在书信的最后,提到了让使者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书信的事,便马上问道:“南阳王,横阳君说他还让使者顺便带来了一道项康逆贼的书信,敢问书信何在?”
“没有这道书信。”刘老三很坦白的回答道:“横阳君的使者,只带来了这一道书信,并没有带来项康逆贼的书信。”
柴武除非傻了才会相信刘老三的解释,只是立即转向闻巽,打量闻巽的神情反应,闻巽则牢记吕齮的吩咐,赶紧摇头说道:“大王,南阳王没有骗你,我们大王可能是忘了,小使只带来了这一道书信,并没有汉王写给南阳王的书信。”
“忘了?”柴武几乎笑出声音,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横阳君也能忘了?”
闻巽强做笑容,说道:“可能我们大王一时不慎吧,总之真的没有这道书信。”
柴武笑得更加诡异,还用眼角余光去看刘老三,而刘老三也隐约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果断一拍案几,大喝道:“大胆匹夫!快给本王如实招来,究竟是谁派你来的?韩成这道书信,是不是项康贼军用来污蔑本王的圈套?快说实话,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死间还好,被刘老三恐吓说了实话,承认事情全是吕齮的安排,接下来的发展倒是不会走入极端,可惜闻巽却偏偏是一个知道内情的死间,为了坐死刘老三的嫌疑,闻巽马上就继续矢口否认,说道:“沛公千万不要误会,真的可能是我们大王把汉王写给你的书信忘了,没有交给小使,要不小使这就回去禀报大王,请大王把汉王的书信交给小使带来。”
言罢,闻巽还起身就往外走,帐中卫士赶紧把他拦住,闻巽也不说话,只是背对着刘老三和柴武心中冷笑,刘老三也明白闻巽是在故意给自己扣屎盆子,便果断大喝道:“拿下!用刑,让他说实话!”
残酷的拷打开始,当着刘老三和柴武的面,刘老三的卫士先是拳打脚踢,然后又用上了竹板尖锥,把闻巽拷打得是遍体鳞伤,不成人形,可是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闻巽却说什么都不肯改口,装出要保护刘老三的模样,继续一口咬定是韩成忘记了把书信交给自己,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是吕齮,即便几次痛晕过去,被泼醒后依然声音微弱的替刘老三开脱。
这个时候,曹参、樊哙和萧何等刘老三亲信也听到消息先后赶来了解情况,得知了事情经过后,脾气火暴的樊哙还亲自动手打断了闻巽的几根肋骨,可口中喷血不断的闻巽依然还是不肯口供,坚持要欲盖弥彰,继续替刘老三说话。
见此情景,当过好几年游侠的刘老三也明白自己是碰上死士了,干脆直接向柴武说道:“汉中王,本王知道现在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王只请你和临江王一定要相信我,我与项康逆贼不共戴天,绝对不会和他暗中勾结,出卖你和临江王。”
“本王当然信得过南阳王。”柴武含笑回答,又说道:“南阳王忙吧,我们改天再聚,本王还要回去督促士卒赶造攻城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