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商也早就猜到派人暗中监视自己的很可能就是汉中郡守仓批,原因无他,目前在汉中郡境内,只有仓批有能力和有胆量暗中监视郦商,不用怕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这一点也更让郦商寝食难安和心惊肉跳,仓批不但是自下相起兵开始就跟随项康的少帅军老人,还是被项康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获罪刑徒,全家都受过项康的大恩,对项康历来就是忠心耿耿,现在又被项康委以汉中郡守的重任,更是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项康的大恩大德,绝无可能无缘无故的如此行事,现在仓批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说明只有一个可能——已经有风声走漏了!
郦商当然不知道是那里走漏了风声,郦商只知道仓批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向项康打小报告,到时候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郦商根本就不敢去想象!恐惧难安之下,郦商每天都在做噩梦,有时候还一天做不止一个噩梦,也不可避免的,不止一次的出现动摇念头。
“其实,如果真那么做的话,倒也对我来说好处多多,起码再不用担心兄长的安全,事成之后,我也可以尝一尝称王的滋味。”
危险的念头一度差点动摇郦商的理智,让郦商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几个亲信将领叫来,悄悄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结果也就在郦商赶紧把这个打算驱逐出脑海的时候,亲兵突然来报,说是项康派遣韩国司徒张良为使,来与郦商当面商量大事,郦商听了奇怪,“韩国司徒张良?大王身边没人了,怎么会派一个外臣充当使者?”
奇怪归奇怪,张良毕竟是代表项康而来,郦商依然还是在第一时间出门迎接张良,毕恭毕敬的把张良请上大堂落坐,张良则好奇打量华丽大堂,笑着说道:“不错啊,虽然是旧宅,可是这陈设这规模,汉王麾下的臣子中,恐怕没有几位的府邸能赶得上。”
“原来暴秦成固侯在南郑的别院。”郦商随口解释道:“汉王大恩,亲自下令赏给末将的。”
“汉王待臣子果然不薄。”张良语带双关,微笑说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除了这座宅院外,汉王好象还封给了信成君里一千多户食邑吧?”
“两千户。”郦商纠正,也随口说道:“另外汉王赏给末将一座咸阳的宅院,比这更大更好。”
张良笑笑,突然说道:“信成君,外臣此番奉汉王的令旨而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直接告诉你,河南王司马卬派人到汉王面前告密,说信成君你派人密赴彭城,主动提出以叛出汉国为交换条件,请求楚义帝和西楚霸王释放你的兄长郦食其先生,还有册封你为汉中王,把汉中巴蜀之地封给你建国。”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郦商就已经跳了起来,面无人色的吃惊问道:“有这事?”
“千真万确。”张良回答得很直接。
“那汉王怎么说?”郦商赶紧问道。
“汉王还能怎么说?”张良微笑反问,说道:“这样的卑鄙离间伎俩,怎么可能骗得过汉王的如炬慧眼?汉王当然是马上就怒斥了司马卬的使者,明白指出他的话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妄图让汉国君臣猜疑,生出不和。”
郦商稍微松了口气,张良却又主动说道:“不过信成君,你好象更应该关心其他人怎么说吧?你就不怕别人嫉妒你的功劳地位,乘机在汉王的面前进谗,中伤于你?”
郦商确实也很关心这点,忙问道:“张司徒,那其他人怎么说?”
“汉王下了禁口令,没让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张良答道:“汉王智谋深远,天下无人能敌,知道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开,肯定会有嫉妒信成君你的人在背后诋毁中伤,煽风点火,一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会以谣传谣,迷惑他的视听,所以汉王干脆封锁消息,免得给人可乘之机。”
郦商又松了口气,忙说道:“多谢汉王对末将的厚爱与信任,请张司徒明白回报汉王,末将可以拿项上首级和父母的在天之灵发誓,倘若末将真的做出这么不忠不义之事,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也不被父母和祖先宽恕。”
“信成君不必多此一举,发这样的毒誓。”张良摇头,无比直接的说道:“汉王如果信不过你,也就不会派在下来告诉你这件事了。在下是韩国外臣,没有必要向汉王效忠,而且在下的君主韩王还被西楚霸王册封的南阳王刘季拘禁在宛城,随时可能为了营救君主背叛汉王,绝对不能托付重任,但汉王依然还是派在下来告诉信成君你这件事,等于也就是明白告诉你信成君,他绝对信得过你,对你绝对没有那怕一丝半点的怀疑。”
郦商仔细一想也是,项康如果信不过自己的话,一定会派他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心腹来试探自己的口风,而不会派以宾客身份借住在汉军军中的韩国司徒张良来办这么重要的大事——尤其是现在张良也有人质被敌人掌握,随时可能在敌人的要挟下背叛项康。
明白了这点,郦商当然是赶紧又向项康和张良道谢,再次发誓绝对不会背叛项康。张良则又说道:“但是信成君,汉王在这件事也非常为难,汉王可以断定,关外诸侯除了散播谣言离间你和他的关系外,还一定会派使者来和信成君你秘密联系,一边以郦食其先生的性命为要挟,一边直接册封你为汉中王,威逼利诱于你,还不把你逼得易帜谋反,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郦商的脸色开始变了,张良却是越说越直接,又说道:“信成君,假如是外臣处在你的位置上,肯定只会比你更加为难,一边是汉王的知遇重用之恩,一边是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兄长至亲性命,何去何从,究竟该如何选择,不管是谁都很难做出决定。所以汉王他也做好了准备,假如信成君你为了郦食其先生决心离他而去,他也绝对不会怪你。”
郦商的脸色更变,脱口说道:“这么说,汉王对末将还是有疑心?”
“不是有疑心,是汉王知道你的处境。”张良答道:“将军你的父母不幸早亡,是郦食其先生把你抚养长大,与你名为兄弟,实为父子,关外诸侯现在拿郦食其先生的性命威胁于你,你如果不接受要挟就是不孝,接受要挟就是不忠,忠孝难以两全,不管是谁都会进退两难,举止无措。”
言罢,张良又直接说道:“信成君,如果外臣没有猜错的话,前段时间西楚霸王的使者与你秘密见面时,你之所以不敢把西楚王的使者拿下,押往咸阳向汉王表明忠心,就是因为西楚王使者拿令兄的性命做要挟吧?”
郦商的脸色直接变成了苍白色,堂上他的心腹卫士也大都如此,张良看出郦商的心思,便又说道:“信成君不必奇怪外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其实就是西楚王的使者贼喊抓贼,故意把风声泄露了出去,还直接泄露给了汉中的仓郡尊。另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仓郡尊已经很可能把这件事秘密呈报给汉王了。”
郦商开始颤抖了,还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张良则又说道:“信成君,你现在真的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了,一是赶紧悬崖勒马,不再理会令兄的生死,主动向汉王禀报实情,请求汉王的理解和原谅。二是将错就错,按照西楚王的要求,易帜谋反,既保全令兄的性命,又有机会获得西楚王许诺给你的封赏。”
“但外臣可以保证,信成君你如果做出了第二个选择,不但救不了令兄,还只会害了令兄的性命,还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