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胧也是被张老大人一番热忱感动到了,就打开了话匣子和张丽玲闲聊起来。“若是像我这样,写字只为记记账列列清单什么的,自然是什么字体都无所谓的。但是若是像您祖父,或者像你和邹三小姐,平日里就爱花费时间在品位琢磨书法上,那写什么字体,经年累月,自然是有些区别的。不说字体,连画画也是,画不同的东西,自然有不同的裨益之处。”
张丽玲本来对周朦胧就很有好感,因为满尚京,她能耐下心思交往的姑娘家本就不多,然后能得祖父青眼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虽然说起祖父来总是嘟囔多过敬仰,从内心上,张丽玲还是绝对认可祖父识人之明的。
而且她感觉到但是并未发觉的是,周朦胧好似回回都带她走入一个不同的世界。同样是她平日里爱读的书,爱看的画,爱练的字,爱琢磨的吃食,张丽玲往往看得最多的,是那些浮躁的小姐们叶公好龙。而周朦胧却是视野不同见地独特,偏偏又带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淡定和疏远。好似这些张丽玲爱好的欢喜的钻研多年的东西,在周朦胧眼里一点儿都不稀奇,也不热衷,但是说道起来又总是那么信手拈来。
“那比如我大伯喜欢草书,二伯喜欢写楷书,我小叔喜欢写大篆小篆,就我三位叔叔练字的爱好,可有哪些讲究的?”若是平时,张丽玲是不喜欢提家里人的,一来她祖父久居高位,经常告诫下辈低调行事。二来近年来祖父年事越大,若是致仕,叔叔一辈怕是要受些波及。这些在家里都是长辈谈起来都诸多避忌,她在外头,自然是口风紧的很。
周朦胧也没多想,反正她对这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家底,知道的并不多,只按自己所见所闻评说,倒是客观多过主观。
“你叔叔还真多。”周朦胧嘟嘟嘴,“先说草书,草书体态放纵,笔势连绵回旋,离合聚散,大起大落如风驰电掣,一气呵成。尤其适合平日精神紧张压抑,思虑颇多者抒情达性之用,而不宜于焦躁者练习。”
张丽玲脸上看不出神情,心里却在一句句琢磨,她大伯由于是家中长子,做事最是稳重,由此也最是不得不思前想后顾虑颇多,连祖父也经常感慨,若不是大伯自小恪守训诫,束缚过多,在仕途经济上该更上一层才是。由此看来,周朦胧说的正好对号入座。
“那楷书呢?”张丽玲接着问道。她不太相信周朦胧能处处说中,今日上门是祖父催着她,然后临时起意,这话题也是她挑起来的,周朦胧万万没有那作弊做套子的可能。
周朦胧见张丽玲绷着小脸不露神情,早就明白自己怕是已经说中了张丽玲一些心中所想,语态更加放松起来。“周大家曾在《临池管见》中说过,作书能养气,以能助气。这说的就是楷书,静坐行楷书,每每数十字活数百字,便觉矜躁俱平。”
这下张丽玲有些呆愣了。自小的教导让她并没有明显的七情上面,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不不不,这不可能是巧合。因为她二伯的楷书写的好,知道的人多,但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是,二伯本不爱写楷书的,而是从小被祖父拧着耳朵让他练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