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衣小帽的赵氏在听到周郁清已经非常熟练且有逻辑的言辞之后,那仿佛在佛语纶音中再无风波可起的双眼,也是讶异的跳动了几下。
她放下手里不停拨动的黑漆漆暗沉佛珠,思忖了片刻,才问道,“你说朦胧回来了,这是她给想的法子?”
“是,姐姐回来有半个月了。得姐姐指点,我们三房已经在做准备了。”周郁清皱眉,难道大伯母没听到他说话的重点,那刚刚白激动个什么劲儿。
赵氏把账本翻开看了又看,最后合上眼睛一闭念了句佛号,才道,“我既然出来修行,就不过问这些俗事了。你请你大堂嫂做主吧。左右我们大房产业也不多,也没留下香火,大房的财产以后除了我和你大嫂养老用,也都是甜姐儿的嫁妆,该怎么做随她吧。”
周郁清傻了眼。这还不如五叔胡乱骂一通来的痛快呢。大嫂和大伯母两个人说的话,听着都跟没说一样。
可怜他一个离了学堂直接落到周记一团糟的杂事里,对内院女人说话的含蓄和深意是一点都没有体会的经验。周郁清万般郁闷的离开了,跟来时的踌躇满志相比,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不过垂头丧气到家,心里好歹还是谨记着周朦胧的叮嘱,必须在做事之前把其余两房的态度落实好了,周郁清还是硬着头皮再去求见朱氏。
朱氏听了周郁清的转述,讶异的张张嘴巴,“你大伯母果真是如此说的?”
周郁清点点头,他觉得说个是字都费力气。
朱氏反而不问别的了,就坐在周郁清面前想了一会儿,“那我们大房这边就跟着你们三房的做。只是我们这边产业少的很,我们也没个男人在外面做主心骨,到时候得麻烦你多照顾了,反正,你们如何行事,我们这边就如何行事。”
周郁清瞠目结舌,先头磨磨唧唧,现在说做决定就做决定,他还打算按大房这边这么磨叽,原定的三天准备时间是不是再拖两天呢。
然而女人一旦豁出去了,那股子坚定也着实给周郁清上了一课。朱氏话落了音,就立马差了婆子去取赵氏留给她的对牌,大房既然说出口跟着三房的步调走,让周郁清拿着她的对牌,也就是全权委托了。
周郁清刚刚还一泻千里的气势,立马又全回来了。从大房出来,心潮澎湃得跟打了鸡血一样。
朱氏送走了周郁清,却是跟抽走了三魂六魄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甜姐儿在内室听到外面没了人,立马跑出来,见这个情况急得眼泪直掉。“娘亲,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一家子就三个孤苦的女人,甜姐儿虽然小,朱氏是什么事都没瞒着她。不管她听不听的懂,家里也就这么个能让朱氏说真心话的女儿了。好在甜姐儿幼时就跟着朦胗一起学过算数和看账本,也不算数一无所知。
朱氏也是直流泪。她摸着甜姐儿的头,母女俩抱在一起哭,“莫怕,你大姐姐在呢。你大姐姐不会害我们的,我们听她的……”
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怕得直发慌,跟饿了多久都没吃上一口东西一样,心发慌,手发抖。她们三代三个女人,为了全部的依靠都在此一举了。
周郁清又去了一趟五房,却没见着周世钊的人,小厮说是出去了,周郁清只得闷闷的回头,心里的预感并不太好。
然而第三天他就没有空再去多想了。第三天他忙得跳脚。
但是第三天的晚上,周郁清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去五房,他记得姐姐说过的话,要去再确定一下五叔的意思。然而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周世钊没有露面,只让吴氏出来跟周郁清应付了几句,说什么五房家业比不得三房雄厚,人丁也比三房繁琐,怕是经不起如此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