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1 / 2)

新中华再起 淡墨青衫 8407 字 2019-09-14

 大清咸丰二年九月淮安府。

秋高气爽正是好时节。

时近傍晚准安府小高皮巷的一头还在施工盖房盖的建筑却与中国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高屋尖顶留的好大的窗户洞看起来黑洞洞的吓人几十个瓦匠和小工搭着脚手架子递砖抹灰干的热火朝天。

几个大鼻子的洋人在一边监工他们穿着黑袍脖子底下戴着奇形怪状的十字架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一群小孩穿着肚兜在工地边上撒着欢玩耍不时给那些工匠们添点乱一个满嘴大胡子的传教士急的一头汗不停叫道:“小心点小心点孩子们到别处去玩吧。”

他的汉话居然很标准只是还是有点大舌头看到孩子们不理他两只牛眼珠子转了几下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远远洒了开去一群小孩立刻炸了窝“噢!”一声一起奔着糖块冲过去一会功夫已经抢的尘土飞扬。

看到这些深鼻高目黄蓝眼的洋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小高皮巷里缩头缩脑躲的老远看热闹的妇女和老人们开始慢慢的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那几个牛高马大的洋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不时还爆出一阵笑声。

大胡子神父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刚一转头看到一个青衣大帽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灰布包裹骑着一匹枣红马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路过原本还一脸倒霉气色的神父立刻笑逐颜开迎上前去打招呼道:“张总管吃了吗?”

中年男子原本板着张脸被人这么热情招呼下意识的答道:“吃了吃了这都啥时候了。”

只是转头一看打扫呼的居然是个洋人原本下意识摆出来的笑脸一时又收不回去甚是尴尬。

“张管事上次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洋神父不理会对方的脸色仍然满脸热情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唉李神父不是我不帮忙现在我已经不伺候老爷了调在大少爷房里伺候你的事情过一阵子再说吧!”

这个张管事名叫张得利原来是准安府里最大的盐商张紫虚家的管家之一而所谓的李神父原来是来自西欧的法兰西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大清朝被迫开放口岸允许传教士到内地来传教这批法国教士刚刚到达淮安阖城一打听知道张家是淮安城里最大的富户盐商头领家里有几十个盐窝子和十几家当铺、米庄、丝厂当真是富的流油。传教士刚刚到达淮安极需打开局面先托人认识了张管事然后满打满算想通过张管事去求见盐商张老爷弄些银子扩大教堂的地皮修建孤儿院和医院谁知道认识张管事没有几天对方居然就在府里换了主子伺候看来只能重新再去找人公关了。

李神父满脸遗憾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请主保佑张管事万事如意在府中大少爷身边一样春风得意。

中国人对宗教向来就很宽容对满天神佛是来者不拒张得利虽然搞不懂上帝是哪里的菩萨不过神佛就是神佛当下略缓了几步容得李神父念完了祷词这才又匆忙上路。

看到张得利神色匆匆李神父不觉又划了一个十字喃喃道:“看来张管事的这个新主人脾气并不怎么好啊。”

张得利并没有把这洋神父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是张府的家生子儿从小就跟在张紫虚身边引荐几个洋和尚化点缘张府一向乐善好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最近这几个月一直闹腾弄的阖府不安张大管事手脚和眼神一样的麻利伺候人是把好手老太爷疼大少爷巴巴的指派他去好生服侍现下哪有空理会几个洋和尚的区区小事!

张府的大少爷先是大病一场十七八岁的人正是浑身有劲的时候好好儿得了伤寒在病榻上足躺了小两月功夫弄的扬州府的王道台家赶紧跑来退了亲。好不容易换了十几茬医生治好了少爷的伤寒症候偏又成了个武疯子。伤寒刚好就见天的折腾打人骂人白天夜里的哭叫嘴里说的词儿没有人能听的懂稍有人靠近就是一顿痛打。

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月功夫眼瞅着由冬至夏由夏至秋药不知道喝了多少府里派出去烧香的人远到峨眉山五台山近的杭州镇江灵隐寺金台寺不知道磕了多少头烧了多少香少爷的折腾劲总算过去了十几天前开始饮食正常也开始叫下人的名字吩咐些事几天前更是直眉楞眼的管老太爷叫了声“爹”弄的见惯风雨的张紫虚老爷浑身一激灵差点没晕过去。

天可怜见啊张家可是五代单传了诺大的家业就指着大少爷一个人继承若是真出了意外……那可就不知道便宜谁了。

少爷清醒之后就好像是变了个人田产地契盐引执照、商号票据印信一一取来过目阅读又命人送上一个算盘书案上那些四书五经已经被丢在地上摆的老高的全是这些铺子和盐务上的账目少爷自己动手把一把大算盘打的风生水起劈里啪啦算个不停张得利怀里抱着的也就是张府在淮阴县那边的丝厂的账目原本放在丝厂账房少爷要看张得利只得亲自骑马去取回来好给少爷过目。

若是寻常物件派个小厮去取就行只有这些东西可万万简慢不得。

张得利一边感慨一转眼功夫已经到了巷子尽头张宅的大门。张家是淮安城里百年豪富的盐商世家整个小高皮巷有一半以上的地界是张宅所有隔的老远就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门楼五六个穿着青衣的汉子斜坐在正门旁的春凳上正一边嗑瓜子胡说八道张得利看也不看从旁门进去过了水磨青砖的天井沿着夹巷一直往前走又到了一道院墙的小门前这才翻身下马由着迎上来的小厮接过了马自己抱着包裹小跑着向前进了院子后直奔正房厅里隔着雕花木窗看到大少爷就坐在窗前穿着茧丝直绸脚上穿着朱履神色如常再看看脑后的辫子束的纹丝不乱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月前少爷可是哭着喊着要把辫子剪掉现下已经容人理辫子看来痰迷的症候也是当真好了。

进得厅内把账簿轻轻放下又看到十七八个朝奉站成一长溜的在一边等候自己忙相度了一下退后几步站在厅内“慎思堂”的匾额之下垂手侍立。

“这账目不对拿回去重算!”

“都是老朝奉了账目不平也敢拿来?这里怎么多了五钱银子拿回去算清楚再来!”

大少爷张华轩左手把不合格的账簿打下来右手算盘居然还是打的叭叭直响这一手漂亮功夫就是几十年的老朝奉也自愧不如。

不一会功夫桌面上的账簿已经算的清爽该贬的贬该奖的奖一点儿也不含糊。张得利在一边伺候暗暗咋舌以前也没看到少爷怎么学习做生意怎么现在就这么厉害。

怪不得老爷前几天不放心来看过一次只此一次后就随着少爷施为绝不干涉。

十来个朝奉有的满面春风有的面带愧色等着大少爷训话。

张华轩略一沉吟捧着手里的茶盅喝了一口吩咐道:“都下去吧各位老先生还请多用用心张家待人宽厚却不能任人欺蒙下次若是还账目不平该怎么样各位自己心里清楚。”

其余不止是淮安便是扬州苏杭任是哪里商号的朝奉都会略做一点假弄点花头好处东家业主也是清楚只要朝奉不过分小小不言的也就罢了。张紫虚老爷以前掌事便是如此。

偏偏大少爷如此认真又偏偏账目算的比鬼都精那双眼睛一扫账簿上的毛病一看就知这些天来已经被他贬斥开革了不少做假做的厉害的现下又强令所有商号铺子把账目算平这就是说以前的那些好处都得吐出来然后把帐做平若是不然大少爷一翻脸开革还是轻的!

十几个朝奉灰头土脸的往外头走张华轩又把人叫住竟是微微一笑向着张得利吩咐道:“去和家里账房上说一声给各位先生每人二十两银子这几天辛苦了拿着钱去喝点酒开心一下。”

张得利暗暗摇头少爷还是有点儿糊涂。

二两银子就能在淮安府里叫一桌中等酒席十两银子就是中八珍的席面。眼前这些朝奉哪有人真去这么胡吃海喝的?二十两怕是够他们用半年了!

心里这么嘀咕却不敢驳少爷的回只得连声应了。

朝奉们刚刚还被训斥一转眼的功夫大少爷又是放赏手面还是不小大伙儿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只得立定脚步躬手垂手等着少爷再吩咐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