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兰龙以为白滩是官兵突破的重点,调大队兵马往援,飞霞矶的战事却突然间激烈起来。飞霞矶是淮水北岸的一座小石头山,高不足二十丈,周围约两里许,矶头高崖伸入水中有十七八丈远,倒也显得形势峻险,是守淮抢岸的一处要地。
流民军的营寨就筑在飞霞矶的脊背上,有岸滩可攀援,但也是险峻。
刘庭州要在北岸争立足点,周围百里,没有比飞霞矶更合适的地方,但是登岸强攻的,难度却要比攻白滩要大,毕竟这里的千余流民军算是据险以守。
高十数艘船冒着矶头高崖的落石箭矢,拿高盾挡着,强行靠岸登滩,仰攻矶头。
刘庭州使座船居前,汗出如浆,还是精神亢奋的擂鼓激励士卒抢岸冲杀。
刘庭州的座船太靠前,流民军在矶头高崖上也有简易的投石弩,也看准刘庭州是主将,落石不停砸落在左右,溅起片片水花。
左右都劝刘庭州退后一些,刘庭州只是不依。以他的体魄,从渡淮开始就亲自擂鼓指挥作战,体力也是消耗到极尽了,但近两个时辰过去,就当中渡淮时歇了一阵,更是时间是憋着一口气岿然如山不动。
先进发的是山阳县兵。
刘庭州任淮安通判时,曾在山阳县长期指导城防兵备,陈韩三叛变时,更直接担任山阳县的守将。刘庭州在山阳县兵里的威望很高,他不畏箭矢落石居前督战,山阳县兵士气也是高昂,落石箭矢击来,稍不落意就血肉模糊而死,仍冒箭矢猛攻不休。
刘庭州也喜欢用锋锐、用猛将,在淮安,他提拔不少出身贫寒的将领,在此之前曾担任淮安右营校尉的肖魁安便是代表。
战到酣时,见崖头守军体力消耗不少,而泗阳寨的援兵也往这边开拔,不确定陶春能拖延多久,肖魁安便将衬甲、组甲、护心镜依旧穿好,拿起护盾、比寻常要长三分的直脊刀,与刘庭州行礼道:“魁安上岸去了!”
刘庭州也累得喉头发甜,嘴里有血丝渗出来,这时候喝了一杯温茶下肚,也豪气万丈的说道:“你且听我为你擂战鼓!”
肖魁安下船上了浅滩,趟着浅水,走到狭窄的进发阵地,这里有百余死士集结在这里,他要带这些人一举将矶头高崖占下来,不然身后的山阳县兵人马再多也施展不开来。
马服也在船上,颇为紧张的盯着滩头,心里矛盾得很。
攻下飞霞矶,这样才能迈出渡淮援徐最关键的一步,解了徐州之危,马家还能依仗楚王府的权势,从猪倌儿林缚那里讨回过结来;但是打不下飞霞矶,就不用担心山阳县兵会在北进途中给消耗掉。
马服愣神瞎想,肖魁安已率死士往崖头仰攻,他所用的刀比寻常直脊刀要长、要厚、要重,也要锋锐得多。
淮泗产煤铁,不仅徐州以冶铁著称,淮安所出的刀械也天下闻名,肖魁安所用的这把刀是刘庭州所赠,重三十斤,没有大气力的人,单手还真挥舞不了几下。
这把重器,肖魁安拿在手里却如鱼得水,刀盾配合,百余死士,他一马当先,硬是从岸滩到高崖间的陡坡杀出一条血路来,冲上矶头
虽说飞霞矶石背上当头还有一堵墙垒,墙垒之后才是流民军守矶营寨,但肖魁安占了高崖,带精兵守住一步不让,刘庭州则可以指挥渡船直接贴到高崖底下,用绳梯送人上去。
当一辆冲车给吊上高崖,才数十丈纵深的矶头已经有四百余精兵结成鱼鳞阵。
鱼鳞阵是大将位于阵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一层压一层的按梯次配制,前端凸出,是进攻甚锐的阵形。
虽说鱼鳞阵移动的速度稍慢,但比锥形阵更利于突击,有背后防守力极弱的缺点,但此时这四百余精兵背依淮水,前面突破不了,就要给赶下淮水,根本不用担心腹背的问题。
肖魁安稍作休息,打算一鼓作气,将前头的垒墙突破,将流民军的守矶营垒当头打开一个缺口出来。一旦前头的垒墙反过来成为他们对抗营寨的防御工事,就能接更多的人马上来,就算流匪援军赶来,也不用担心给赶下水去。
这时候背后绳梯又有动静,肖魁安还想告诉水面上,这时候矶头太挤,摆不开太多的兵力,多送来强弩上来即可,回头看去,却见刘庭州从绳梯后爬上来,虎目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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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渡援军攻上飞霞矶的高崖,林缚便让葛存雄从白滩撤兵。
滩头只有两百武卒,有船上床弩、蝎子弩帮着压制纠缠来的流民军,这两百武卒撤出来极易。
只留部分战船在淮水上游戒备,林缚与葛存雄率靖海第三水营主力过来与刘庭州汇合。
远远看到刘庭州从船上借绳梯爬上高崖,林缚叹息摇头。
虽然刘庭州对他戒心日重,这段时间来处处作对,林缚却不得不承认在当世,刘庭州的风骨还真是那些庸官不能比的。
高崖上虽有三四百精兵,但地方非常的狭迫,一旦挡不住流民军的反攻,刘庭州想保命极难山阳县兵若能由刘庭州统领,也能算一支强兵。
林缚也不等飞霞矶一战出结果,就孤舟东进,赶去沭口。
刘庭州真正是孤注一掷了。
若是不能一举攻克飞霞矶,亲上崖头的刘庭州多半是战败身亡的结局。
渡淮军残部自然是给滕行远、马如从、马服等人胁裹着返回山阳去。渡淮援徐成为泡影,无人会提,林缚也不会孤军深入,将崇州的身家压上,去救岳冷秋这个大敌去。
渡淮军若是能在泗阳站住脚,林缚心想他也该对陈韩三在窄桥的大营搞些动静出来,总不能让刘庭州出尽风头,而江东左军毫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