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丧子原本就是人生大痛,然而,魏元忠在儿子的棺材运回家的时候,却只是扶柩痛哭了一小会。[]回朝任相之后从来就是哼哼哈哈随大流的他破天荒在人前再现当年强谏风采,竟是直言不讳地说但惜太子陨落。于是乎,那些时时刻刻想着抓这位老相公把柄的人不由得喜出望外,弹劾条陈上了一个又一个,赫然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势头。
八月,魏元忠辞去右仆射,以特进、齐国公致仕。
九月,魏元忠贬渠州司马。
十月,魏元忠再贬务川尉,行至涪陵郁郁而卒。
凌波和老魏元忠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而且站在她的立场,魏元忠离京的时候她也不可能虚伪假惺惺地前去相送,于是只命人在城外候着,匿名送去了一驾坚实的马车。如今听闻魏元忠的死讯,她免不了有所嗟叹,但**
李隆基拿起酒盏啜饮了一口,见凌波犹在憧憬那塞外风光,再想想自己要去潞州当一个小小的别驾,这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他当然知道父亲李旦招人忌恨。他们这几个已经长成的儿子惟有远远离开这个是非圈子,这才有机会解开困局,而且还能够让人家放松警惕。可即便这样,事实上他就是被流放,被投闲散置了。
“十七娘,我在潞州大约会时时刻刻有人关注,这一次就都得靠你了。”
凌波正在兴头上,陡然听到这大煞风景地一句,心情哪里好得起来,于是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瞥见陈珞神色萎靡地坐在那里。她不由心中一动,遂开口说道:“陈珞,李重俊的下场固然太过严酷,但那不关你的事,你原本就不是真心投靠他的东宫部属,而且也不曾出卖他。这次你跟着临淄郡王去潞州。别忘了记下他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都报给我,省得我为他拼死拼活地卖命,他却在笙歌曼舞地过着逍遥日子!”
见李隆基流露出哭笑不得的尴尬模样,裴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在长安一直都住在李隆基家里,对这位结拜兄长的作风自然是深有了解——除却王妃王宁之外,其余的莺莺燕燕多得他根本记不过来,这好色风流四个字绝对是半点不冤枉。
而陈珞听了这话连忙欠身称是,抬起头来见李隆基也朝自己微微点头。他心下稍安。然而。那一次在丹凤门前瞧见李重俊死不瞑目的首级时,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凉意和冲击。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比起他昔日地遭遇来,在这帝阙之下,生与死,荣与辱,全都是瞬息万变,这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窗外的彩灯照耀着白茫茫的雪地,花园中那些松柏的枝头上也都压了厚厚一层雪,几乎看不出那绿意来。小阁的屋檐下头也结了一根根地冰棱柱,在灯光地照耀下泛出五彩的颜色,光芒流转煞是动人。喧哗不断的人声和欢笑声从高墙外头一阵阵地传了进来,为这个清冷的夜晚带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
“难得上元节解除宵禁三日,民间倒是乐陶陶的。”
李隆基冷不丁想起自己和凌波裴愿结缘便是在三年前的上元节,心里登时生出了一种惘然,情不自禁地在凌波的脸上又打量了几眼。大唐地富贵千金多半是及笄便嫁人,十八岁地年纪早就侍奉公婆当家管事,或是干脆已经有了孩子。可是她却依旧巧笑嫣然,依旧独身一人,依旧我行我素,那种爽利和安乐公主那些女人的骄纵跋扈不一样,和自幼教导得温恭俭让地世家千金也不一样……
“小姐!”
一声突如其来的嚷嚷完全打断了李隆基的思绪,也完全打断了裴愿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出人意料的是,这气急败坏的嚷嚷居然不是平素毛手毛脚的紫陌,而是素来最稳重的朱颜。这个已经差不多挑起了总管担子的心腹侍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来不及喘气就紧赶慢赶地说道:“陛下……陛下和皇后来了!”
李显和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