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倾西北(2 / 2)

“禀报商尉,加上流民,北岭州现在籍庶人丁口千余人,有民二百一十一户,均为贵族徒附。均按五口之家计,其耕作者不过二人,每户能耕者不过百亩,年可收栗二百五十石。民每户年养驼、牛、马约二十头,羊若干。按左相府令,疏勒国州府、牧主与农夫按‘二二六分成’法(注:即州府、牧主与农夫按二二六分成)分利,民每户地租、畜养及狩猎所得需分别交五十石栗、四只羊给州府、牧主,民每户剩一百五十石栗、十二头大牲畜、羊若干。”</p>

“另亩税每亩十钱需一千钱,算赋(注:即成年人人头税,需交现金)每人百钱共三百钱,口赋(注:即十四岁前未成年头税)每人二十钱共四十钱,践更及徭戍成年每人二千钱共四千钱,民每户年需交五千三百四十钱给州府。北岭州栗每石二百五十钱,羊每只三百钱,即民每户需沽出、或交出二十石栗或十八只羊,换钱或以实物交州府赋税。如此算下来,民每户年剩余栗米一百三十石。全州剩下二百一十一户,州府年租赋收入约为一万五百五十石栗、八百四十四头羊,算赋钱约一百一十三万钱左右。”</p>

寒菸眉头略为舒展开,看来不杀果然是对的。这个狂傲的图氏门客果然不是个蠢材,她看一眼且戈不再说话,却忧心忡忡地扭头遥望着墙壁上的缣图,目光停留在广袤的北岭原野和高高矗立的天山上。</p>

且戈已明白寒菸之意,头上渐渐泌出一层汗珠,但还是心存侥幸道,“左相,北岭乃小州,牧收、田赋、商锐、商道合起来年收不过一百二十万钱……北岭地域广大,众牧主祖传封地不过十占一成,其余均为无主荒地。查术辰却屠杀游民,一次伤亡农夫数十人,此人确实该斩!”</p>

同为图勒门下人,他已出卖了同僚,可寒菸仍未表态。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无声的较量他还是败了,他心里在大骂,“死丫头汝够狠,难道汝忘了国中最大世袭领主便是汝自己啊,汝却帮游民出头,待火烧到汝自己头上,终有汝后悔的一天!”</p>

心里骂归骂,还是咬咬牙,为保命只得豁出去了,“倘流民增至五千人,且按《垦荒令》鼓励垦殖,北岭可开垦数十万亩农田,年收便能至数百万钱……公主,小人愿尽出封地,允流民垦荒,以偿失察之罪!”</p>

且戈是图勒最得意的门客,兜题为国王时,图勒是国相,且戈是国相府兵曹掾吏。现在他实质便是图勒的代表,是北岭州最大的牧主。他为活命已将大量封地吐出,虽然是被逼的,但寒菸还是决定放过他。</p>

“汝本犯死罪,既有愧忏之意,且自愿出尽封土允流民垦荒,本相便允汝戴罪立功罢……”</p>

且戈堪堪保住一命,赶紧侍候寒菸哺食。就在此时,击胡侯番辰派人回禀,已拘捕牧主查术辰一族,救出颥罕部族三十余人。</p>

第二天,击胡侯番辰雷厉风行,迅速下了判决:</p>

“本侯遵左相令现判决如下:查术辰纵家兵劫掠部族,毁坏农田,焚烧村落,杀死村人三十一人,伤数十人,罪无可赦,着削其封地,立斩不赦,其妻女族人尽为州奴!家兵凡杀人抄掠者共五十余人,尽斩首,妻妾族人连坐为奴。抄没查术辰田地、财宅,赔偿颥罕部族损失,已垦荒地按《垦荒令》分成。查术辰家兵百一十人,自即日起收归州尉麾下,着北岭州为颥罕部族重建村舍。此令,即传各州,遵照办理!”</p>

判决下来,查术辰及家兵、门客行凶者、有罪者尽被带到颥罕部族斩首,族人共二百数十口被罚终生为官奴。颥罕部族则劫后重生,各游民、垦民村落鼓乐喧天、载歌载舞、相庆重生,可北岭州及邻近各州的牧主们则人心惶恐。</p>

北岭州残杀游民事虽然被寒菸强行弹压下来,但各州贵族对抗《垦荒令》始终没有停止。寒菸没走,而是再一次来到了颥罕部族,并在这里住了下来。死者已经安葬,伤者都得到护理,但房屋、围栏都被烧毁,州里拨来帐蓬、毡被、釜碗盆缸等炊具食具、农具、用具,返还了驼马牛羊,小部族又生机勃勃了。</p>

寒菸重回颥罕部族时,酋长颥罕带着部民,男女老少一齐跪迎左相、都尉与击胡侯,连那个苍发老妪也颤巍巍地跪迎了。寒菸扶起她,寒喧过后,便下令由州兵、随行国兵助部族起茅屋、田舍和围栏,于是轰轰烈烈的建设新家园开始了。</p>

晚上,部民们椎牛宰羊,吹起宰靠(注:即笛子),弹起狼头琴,女人们脖子上都戴上了骨饰、石饰,发上插着野花,男女老少围着篝火亦歌亦舞招待公主一行。寒菸见颥罕不过四十余岁,精壮干练,很有主见,且能带着整个部族来投疏勒,便有起用之意,“此地已为北岭州公地,汝部族现存丁口至明年春播时能垦荒多少?”</p>

颥罕愁道,“禀报公主,部民不过剩下五十余人,伤者多人,能下田者不足三十。冬季正垦荒之时,如有足够牛、驼、马,至明春最多可垦荒数千亩!”</p>

寒菸闻言大喜,“如此甚好,吾即令汝为北岭州垦荒监,凡愿来北岭垦荒者,过百亩者均给以田宅,并可租借州府牛马驼、种子耕作。明年春播之前,本相将再来北岭州,届时北岭州如能垦荒过万亩,本相将重奖。此令速传各州,照此办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