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留着?”夏长衍咀嚼似的重复了一遍,“如何留着?”
林半夏在盆里净了手,擦干了,端了另外一个木盆进到柴房里,出来的时候,木盆里是多半盆的白面。
“吃过了白面,偶尔吃一个豆子面,是调剂口味,吃惯了大米的喉咙,再尝高粱米就粗劣得很了。”
林半夏从锅里舀了滚烫的水倒在盆的一边,再拿筷子搅拌成絮状,又换了凉水倒在另外一边。
“承蒙殿下和县令的赏赐,我爹娘手里有了些银两,足以多做些这种机器,雇佣人手来压榨糖浆。
我只要将糖浆里的杂质都沉淀下去,做出口味更纯正的白糖出来,日后我家里的泥土茅草屋,也就会换成青砖瓦房。
殿下觉得呢?”
棉絮很快再手下变成面团,越揉越光滑。
“林姑娘以为,你这些设想会很容易实现?”夏长衍反问道。
夏长衍虽然没有亲自过问过这种事情,但听起来也不会是林半夏说得这么容易的。
“原本不容易,不过殿下进来过来了,就容易了。”林半夏将面团拍拍,端到一旁盖上帘子,“殿下喜欢吃糖饼吗?”
“什么?”林半夏的话题又突然跳跃,夏长衍猝不及防。
“中午打算烙糖饼的,就用这些沉淀过的糖浆,殿下有没有兴趣尝尝农家的粗茶淡饭?”
林半夏笑吟吟的,仿佛面前不是位皇子,而是一个和她身份并列的人。
“好。”夏长衍感觉到他从进了这个小院,就处处被林半夏牵着走。
但林半夏说得太随意了,随意到让人能忽略到这些。
林半夏将灶下的火烧大了,再加上木材,将烧黑的木炭小心地取出来放在一边,锅里加了高粱米。
这才接着原本的话题继续道:“原本呢……既然不重要就忽略过去吧,殿下,我们可以谈谈现在。
谈谈高粱秸秆怎么能压榨出更多的糖浆,糖浆又如何能成为红糖,以至于白糖。”
林半夏站在这个小院内的灶台前,好像站在她的战场上一样,每一句话都说中夏长衍此刻心里所想。
从夏长衍进了这个小院之后,林半夏就在有意地引导着话题,从惊讶过后淡化了彼此间身份的差距,到试探出来夏长衍真正的目的。
她猜中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便不动声色地引着他进入到她设下的圈套中。
“不急。”夏长衍微微一笑,“我对林姑娘的糖饼更有兴趣。”
夏长衍学着之前林半夏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糖饼很简单的。”林半夏背对着夏长衍,在小灶上放了小些的锅:“忘记谢谢殿下了,这铁锅果然比陶锅好用。”
在锅里添上一块荤油,熬煮开了,加了两大勺的糖浆熬煮了,端下来再洒些面搅拌均匀了制作成糖油酥。
林半夏做事情向来心中有规划,夏长衍既然忽略了她的提议,她也能沉住气。
转身拿了面在面板上揉开了,分成大小相同的一个个剂子,擀成薄薄的圆皮,涂上一层油酥,切上几刀,向中间依次叠上,便丢在一边,再做下一个。
夏长衍从未进过厨房,竟然第一次知道烙饼还要有这般过程。
再看看动作从容、信手拈来的林半夏,与刚刚侃侃而谈的林半夏又好像判若两人。
更与端弓射箭的那一日,完全不同。
哪一个都是林半夏,但哪一个好像都不是全部的林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