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一片祥和,皇帝的书房的气氛却冷如冰霜。
御座上的皇帝眯着眼睛看大殿里站着的三父子。
裴思通显然已经出了汗,目光中透着几分的焦虑,看向裴四公子的时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看向裴大公子的时候却十分的安心,示意让裴大公子不要多说话。
皇帝想起了先皇在世时看他的目光,他虽然是长子,却不得先皇的欢心,先皇和太后都喜欢惠王,他常常在殿外听到太后热络地与惠王喝茶谈天,听着是在闲话家常实际是在教惠王如何处理事务。
孰近孰远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四公子在杭州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裴思通却没有半句为他开脱的意思,反而在御前数落他的罪名,不给裴四公子说话的机会。
皇上的目光落在裴四的身上,这个被裴思通说的无法无天的人,眼睛里却有着倔强和没落,身上虽然少了裴大公子的书卷气,却英姿飒爽神采四溢。或许是早早就离开了家,在外面经历了风吹雨打,小小年纪身上就有了一种坚如磐石的韧劲儿。
皇帝忽然向裴思通道:“我听外面的人都说你家老四不能下地走路。”现在却端端正正地站在大殿中。
裴思通还没说话,裴杞堂已经禀告,“回皇上,草民并非生下来就不会走路,是生父恩赐了一顿棍棒,才瘫在床上,幸亏在杭州遇到一位名医治好了伤病,否则只怕是皇上召见,草民也没福气前来。”
裴思通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若不是你胡作非为我何必打你,不说别的,这个逆子,为了看病,砸了人家的药铺,要不是微臣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让他惹出什么祸事,当年微臣就应该……将这个不肖子……”
裴杞堂接口过去,“将我这个不肖子打死。”
裴杞堂满不在意的模样,气得裴思通额头上的青筋浮动,差点就要在皇帝面前扬起手。
裴大公子吓了一跳,幸亏在关键时刻裴思通回过神,忙躬身向皇帝告罪,却终究气息没能完全平复,声音颤抖,“本是微臣的家事,却没想闹到御前来,让皇上笑话了。”
皇帝并不在乎看着两父子你杀我打的模样。
这样一来倒是证明了皇城司打听来的传言句句属实。
裴家父子不合已久,要不是因为裴杞堂在杭州闹出事来,裴思通也不会为了与沈昌吉脱清干系,干净利落地将江浙的案子查了个清楚。
说到神医,就涉及到了沈昌吉百般刁难的顾家。
皇帝道:“听说你用青苗才换得了顾家郎中的医治?”
人人都以为裴杞堂在江浙四处抓捕贼匪才让顾家不计前嫌,上门给他治病,实际上,真正打动顾家的是裴杞堂运来的一船青苗,上好的粮种培育出的青苗,两天之内种满了顾家所有的田地,这才让顾家彻底消了气。
顾大小姐可以归还裴杞堂悬赏捉拿贼匪的银子,却不舍得将青苗从地里挖出来,毕竟顾家是靠着土地吃饭的士绅,最珍惜的就是粮食,更何况是已经长了那么大的青苗。
这些很少人洞悉的事,远在京城的皇帝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沈昌吉虽然丢了枢铭,却仍旧尽职尽责地做着皇帝的耳目。
裴杞堂眼睛如清泉般在阳光下熠熠亮,“只要能站起来,别说是送青苗,就算是将身边所有东西都送出去,草民也愿意,”说着顿了顿,“没有人能知道一个瘫子有多辛苦,就算赚了再多的银钱,不论走到哪里,还是会被怜悯和耻笑,草民情愿一辈子都不睡觉,也不想日日夜夜都被困在床上。”
皇帝仿佛只是随意问起来,“那顾家郎中的医术果然如此高明?比朕的太医院又如何?”
裴杞堂躬身道:“太医院擅长内科和妇人科,顾家的堂医多年游走于边疆卫所,又曾去大食国学骨科和外科,在这上面恐怕难有人出其左右。”
大殿的套间里忽然出清脆的碰瓷声响。
套间里有人。
裴家父子看了过去。
皇帝挥了挥手,内侍立即会意,去了套间儿,从里面带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中书省的官员徐松元,另外一个长得格外壮硕是个西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