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八章 孤注一掷(1 / 2)

嫡策 董无渊 5338 字 2019-10-02

 “哐当!”

前朝甜白釉旧瓷青莲纹茶盏被人从木案之上直直拂落,摔在地上,杯底沿着弧线“轱辘”地转了几圈,已经冷掉的茶汤淌在青砖地上,一滩深褐色映在浅青色上陡感萧条。

“端王端王!”

内室之中的陈显与今早朝堂之上的首阁判若两人,怒气冲天地拂袖而过,一脚踏在淌流于地的茶汤之中,快步前行,再折身落座,面色阴沉,几乎咬牙切齿,“黄口小儿亦敢与我耍心眼斗手段了!”

老六未免也太过狂妄了!

乳臭未干也敢与他硬碰硬,当面算计!

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玩得好一手诱敌深入啊!

他挖了个坑让六皇子不得不跳下去,那厮却反将他一军,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陈显紧蹙眉头,强迫自己心绪逐渐平复,单手接过茶盏,也没喝,转身又放在了身侧小案之上。

室内一片静默,陈显不说出话来,陈夫人与陈婼大气儿都不敢喘,陈婼埋首揪了揪帕子上坠下的素色流苏,她只有一个胞兄,母亲只有一个儿子,父亲与陈家嫡系只有这么一支血脉,陈放之远去西北时,身边死士侍卫零零总总加起来多达三百余人,幕僚谋士二十余人。一支独苗苗。父亲心再狠。也要顾忌着百年之后无香火可依的局面!

陈显府中没有谋士,如今最大的谋士就是他自己。

“老爷,放之会跟着端王下江南吗?”。

陈夫人权衡之下,率先发问,打破平静,“江南之行凶险非常,如今皇权旁落,各个总督勾结党羽。各为诸侯。放之随行,端王身份压他一头,则放之身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更多的侍卫,到时候如遇意外,放之应当如何自保?”

今日早朝,六皇子启奏提议之后,陈显含糊其辞过后,便向皇帝这样回答,“放之手上还担着西北杂物杂事,贺现贺大人虽亦是肱骨得用之才。可交接手头公务尚需几个时日,容端王殿下静待些许时日。可好?”

其实当朝之上,陈显并未说死。

可陈夫人压根就没问陈放之能不能不去,她和陈显夫妻几十年,她太了解他了,不去是不可能的,早朝之上,六皇子话儿说到那个份儿上,反将陈家架得老高,事到如今,陈家长子不去

皇帝癫儿是癫了,可他还没死呢!

陈显默不作声,陈婼轻轻抬起头来,目光含义不明,老六拉上陈家长子无非是想拉个保命符,把陈家老大攥在手里,江南官场纵然与父亲相勾结,也只好投鼠忌器

有什么比老子辛辛苦苦打了满城江山,儿子却死在半道上,偌大个家业没人绵延更荒谬?

陈婼心里头笑了笑,陈家是不是祖坟没埋对,长女嫁了个瘸子,次女嫁了个庶出,唯一的儿子就要被人攥在手上当筹码了,生死全靠天定,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听人说,有种坟头叫埋骨血尸地,专旺嫡系家长一人,子嗣后代全都不得善终

陈婼再抬了抬下颌,将陈显看得更清楚了些。

她的父亲两鬓斑白,额上嘴角上,一动全是纹,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大显,亮得如同二十岁的小伙儿。

哦,野心也像二十岁的小伙儿。

陈显冷脸往陈婼处低低一扫,陈婼当即往后一缩,连忙将头低下。

“写信让放之回京。”

陈显收回目光,一锤定音,“幕僚、死士与侍卫全数带回,都别留在西北。让他与贺现交接妥当,从川贵一带回京,途中顺道拜访秦伯龄。”话头一顿,扭头高声将总管唤进内厢,再低声交待,“给江南那头递个话儿,让他们稍安勿躁。端王和放之一行人,最多捱到五月下江南,他们尚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妥当,这回没预备查出个什么端倪来,就算查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定京这处也能替他们解围!他们只要拖住端王便可,若实在按捺不住要下手铲除”

话到此处,谋划慢慢显出些雏形来,陈显出身皖州,皖州紧挨江南一带,官官相护,陈显与人结羽多以共同利益为轴心,江南怕被查出东西来,被愣头青连根拔起,陈显便许他们一个安稳的丝毫不动的未来局面。

人情关系?

别说笑了,人心最不可靠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陈夫人回过味来,语气哽咽,陡然惊呼,“大人!”

陈婼被那话一惊,心里却无端端地异常突兀地顺畅下来,这才对嘛,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抛弃,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看成弃子,凭什么?胞兄陈放之从来就不是个精明之人,陈显拼死拼活打下基业来,他也守不住,陈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几十年了,他靠着一个长子,一个独子的身份也平稳过了这么几十年了,没用的人就不应该活得舒坦,父亲父亲早该将他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