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却也有自己的道理:“好人坏人,善人恶人,终究要有一个评说。朕若是把他就这么贬了,世人皆会同情与他,反倒让他威望更甚。得想办法,你们得想办法,让他变成坏人恶人,让人心站在朕这一边。”
赵曙说的更有道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秦汉雄主,便是心思一坚,说把甘奇一刀砍了,绝无二话,今日就开始准备,只等甘奇入京的那一刻便是死期。可偏偏是这大宋,是英宗赵曙与状元甘奇。
与士大夫交易出来的皇权,掣肘太多。
乃至这个时候,连文彦博与富弼这般的人,都没有想过真把甘奇一刀宰了,还在想着如何把甘奇贬出去,贬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因为文彦博与富弼,也是士大夫,士大夫与士大夫,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想办法,富弼与文彦博两人都在沉思,办法办法,天长日久的办法有许多,临时立马解决问题的办法,哪里有那么多?
特别是甘奇携大功而回,又不是打了败仗回来。
难上加难!
此时小太监李宪奔了进来,禀道:“陛下,永嘉公主临盆了,产了一子!”
这么好的消息,赵曙只是抬抬手,示意李宪出去。李宪本是带着一些喜悦而来,也期待皇帝可能听到自己妹妹生了个儿子,也会有些喜悦,哪里想到是这种反应,唯有悻悻而出。
甘奇生了个儿子,还是赵曙亲封的国公爷。这是一个又好又坏的消息。权势这种东西,最怕有继承,就像文彦博所言,司马懿没有篡曹魏,但是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终究还是篡了曹魏成了两晋。
文彦博百无禁忌:“陛下,司马昭可来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昭就是司马懿的儿子,晋开国皇帝司马炎的爸爸,是司马昭真正开始动手杀曹家皇帝的。
甘奇,沽名钓誉的事情,也许做得太过了,闹得这汴梁动辄士子沸腾、百姓议论纷纷。甘奇老是靠这种手段解决问题,总是把自己的人设做得太过完美。如今还在军中威望日高,被人如此疑虑,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甘奇自找的。
哪个皇帝能不忌惮有这么一个一呼百应的臣子?哪个皇帝能不忌惮一个能力如此出众还一呼百应的臣子?
历朝历代,那些官员,要么能力出众,便也不免私德有亏。要么德行出众,便也不免能力不足。要么能力德行都出众,但是不懂军事,不与军汉为伍。
可偏偏出了个甘道坚,啥啥都是他的了,这叫一个病榻之上的皇帝如何安心?
但是甘奇若不这样做,许多时候他又难以化险为夷,他一个汴梁城外的泼皮破落户,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崛起?
万事万物,终究都是双刃剑。这大宋朝是与士大夫交易出来的皇权,但是这大宋朝,似乎真的容不下一家独大的门阀士族。而甘奇已然有一家独大的门阀趋势。
赵曙侧躺着,目光有些失神。
贬?圈禁?杀了?
赵曙挥挥手:“二位且出去吧,让朕想一想。”
想什么?终究还是病情问题,能熬过去,就不必做那被后世千年诟病的事情了,不必急着做什么坏人。
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赵曙犹豫,犹豫不决。
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再说,再说……
兴许想办法杀了吧?
赵曙躺在床上,还在犹豫。
赵仲针回来了,他兴冲冲进来禀报,说他几个妹妹都来了,就在门外等候召见。
赵曙摆了摆手,说道:“我儿,近前来。”
我儿,赵曙这话是他内心的写照。
赵仲针连忙近前,跪在榻旁:“父皇请说,儿臣听着呢。”
“你觉得甘道坚如何?”赵曙问着。
“父皇,甘先生自然是国之栋梁,其才其能,可称八斗。曹子建不过得天下才之八斗,甘先生不仅得天下才之八斗,还得天下能之八斗。”赵仲针显然不明深意,他还卖弄着自己的见解能力,把才与能分开来说。
“你会用他吗?”赵曙又问。
“父皇,您又是听谁说了什么,外戚驸马又如何?甘先生没当驸马之前,那可是实打实的状元及第。”赵仲针聪明,他可不会去说自己当皇帝了要怎么样,他真愿自己的父亲能熬过此遭。
“你用得好他吗?”赵曙又问。
“父皇这问得,儿臣哪里想过这些,不过尊师重道,便是应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甘先生与咱们乃是一家人,小姑姑也最是疼我。”赵仲针完全理会错了方向。
赵曙摇摇头:“我儿啊,你还小,太年轻。”
“嗯,父皇说得在理,儿臣最近是真觉得自己见识浅薄,就拿天下田赋之事来说,真了解了其中,便是朔夜难安。也可知父皇是何等殚精竭虑。”赵仲针是个好小伙,思进取,能自知。
“罢了,你不懂就不懂吧,有些事情也不该你来做,若是真要做了,这骂名也不该你背。”赵曙如此说着,云里雾里。
“父皇一心为国操劳,都积劳成疾了,哪里还有什么骂名,百姓只会记着父皇的好。”
“罢了,你出去吧,把你妹妹们都叫进来,朕要托付他们一些话语。”赵曙说着。就如他刚才所言,若果真要做那些背骂名的事情,不必带上儿子,让儿子做个千古流芳的皇帝吧……
总有一日,赵曙相信,这个儿子会懂得这一切。
那到底做还是不做呢?赵曙此时心中依旧没有定夺。
“罢了,你出去吧,把你妹妹们都叫进来,朕要托付他们一些话语。”赵曙说着。就如他刚才所言,若果真要做那些背骂名的事情,不必带上儿子,让儿子做个千古流芳的皇帝吧……总有一日,赵曙相信,这个儿子会懂得这一切。
那到底做还是不做呢?赵曙此时心中依旧没有定夺。那到底做还是不做呢?赵曙此时心中依旧没有定夺。那到底做还是不做呢?赵曙此时心中依旧没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