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又名乌台。因为御史台这里的柏树上一直住着一大群乌鸦,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别名。所以后来苏轼被抓到御史台的案件,也被人叫作“乌台诗案”。
一大群乌鸦每天嘎嘎在叫,其实是一种不祥的象征,听起来也烦人,却也并没有人下令把御史台的柏树都给砍了。
甘奇在御史台了逛了几番,算是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还亲自下得地牢里看了看。
这地牢也是有讲究的,整个地牢黑漆漆一片,唯有最头顶有一个小井口,井口里会照射进来一些阳光。
甘奇为何会发笑?因为他想起了历史上苏轼这个倒霉催的,被李定抓到这个地牢里坐了一百多天的牢,每天就只能抬头看着这个小井口照进来的太阳,然后写点给苏辙的诗词,写点其他的书信,还有一些要绝命的诗词。
当然,这是悲哀的事情,但是甘奇不知为何此时就是笑了出来。
逛完了御史台,甘奇回到了自己的班房,进了这个班房,甘奇才有点当官了感觉。御史台他们比起商税监,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商税监到得如今,还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样子,还是甘奇临走之前,才下令整修,此时才刚刚动工,不仅整修衙署,还要买隔壁的宅子扩大地盘,还得挖个大地牢出来。
御史台有御史台的差吏,抓人下狱什么的,那都是一把好手。
第一天上班,甘奇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到处走走,认识一下其他官员与差吏,作为二把手,走到哪里,自然都是备受尊敬的。
只是甘奇这个二把手年纪太小了一些,这里的官员,都是中年人,还有不少老年人,大多数都是有孙子的人了,当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结婚早,三十五六岁有孙子也是正常的。
一个二十岁的人,成了一帮爷爷的上官,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是一件突兀的事情。
好在甘奇这个人,作为一个圣贤子弟,还是极为知礼的,并没有什么上官的威严,常常见人就先行礼拜见,口中说的话语都是请教的口气。
不过甘奇也是逢人就说自己要着手调查当朝首相韩琦贪赃枉法的事情,左右之人的表情,也都是奇奇怪怪的。
倒也不是觉得甘奇不该这么做,只是觉得甘奇有些傻乎乎的,这种事情,私下里做就是,何必这么逢人就说。
其实也还是有聪明之人,大概明白甘奇如此高调的原因。
这种事情传开了,韩琦就只能求着甘奇别出事了,一旦甘奇出事,韩琦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某些方面来说,甘奇这是真的有点无赖,有点碰瓷的味道。
在御史台兜兜转转一天,甘奇开开心心回家去,今夜城外有宴席,庆祝甘奇高升。
商税监一众人等都到场了,还有甘奇的一些熟人朋友学生,王安石也来了,包拯并未来。
庆祝还得躲着点,这种事情尽量不高调。
陈翰今日也到场了,近来他与甘奇的关系还真是突飞猛进了,自从陈翰把他与父亲陈礼的事情到处说了几回以后,甘奇听到了耳中,两人的关系从表面朋友正在向真正的朋友发展。
甘奇但有外出的场合,陈翰几乎必到,甘奇若是闲暇在家的时候,陈翰也市场上门来见,吃上一顿饭,喝几杯小酒。陈翰还有一个聪明之处,那就是会把自己的夫人也带上,他夫人吴陈氏是秋兰先生的粉丝,陪着秋兰先生也很是荣幸。
酒宴之上,甘奇看着苏轼,想起了今日逛的御史台,便笑道:“子瞻兄,你今日印堂发黑,双眼无神,耳朵招风,鼻头泛红,我掐指一算,来日你必有牢狱之灾。不过呢,我这里有解危度厄之法,你若是愿给我五贯钱,我便为你解除此劫,保你此生,再无牢狱之灾,如何?”
苏轼翻了一个白眼,说了一句:“滚蛋。”
“诶……子瞻兄,五贯可能是贵了一点,三贯如何?”甘奇又笑。
“你为何不到城内去摆个算命摊子呢?我苏子瞻何许人也?岂是你能哄骗的?”苏轼喝多了,也知道甘奇喝了不少,所以甘奇应该是脑子给喝坏了。
“一贯,一贯钱,成不成?我算你日后必有百日牢狱之苦,一贯钱,助你一生平安。”甘奇捋着胡子,一派高人模样。
“一钱也没有,我苏子瞻此番入京之前,就已发下宏愿,再也不受你甘道坚的哄骗,上次之事,你害得我好苦……”苏轼好像是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他不想说,因为他回家发现,连妻子王氏都穿了他亲手设计的内衣,王氏还在苏轼面前说是京城里的好东西,价值十几贯钱,特意穿给苏轼看的。
那一刻的苏轼,抱着头,很痛苦。他也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亲手画的,一张小脸,是憋得通红。
好死不死,甘奇忽然开口:“子瞻兄,我已作法,解了你的牢狱之苦,钱就罢了,倒也不用你如何谢我,你便帮我再画一些新东西,以往那些款式已经老旧了,得上一些新款了。”
苏轼好像早就猜到了,抬头说道:“道坚,我去坐牢,哪里的牢狱,我愿去坐,百日而已,我愿意去牢狱里待着。”
甘奇抬手指着苏轼:“你这人啊,不可救药。”
“我愿意!近来我自己多读佛法,参禅度厄。”苏轼头一扬。
“罢了罢了,你看今日之景如何?汴梁城附近的山,就我这甘家村最是漂亮,今日山下好宴,岂能不挥毫泼墨?”甘奇笑道。
“这话还算入耳,看我苏子瞻挥毫泼墨。”苏轼起身,着人备下笔墨纸砚。
“妥了!”甘奇点头在笑。
此时王安石与甘奇举杯示意,甘奇上前几步,酒还未喝,忽然开口:“介甫兄可擅长丹青?”
“丹青之道?闲暇有过涉猎,但并不善此道。”王安石答道。
甘奇摇摇头:“可惜了。”
“怎么可惜了?”王安石一脸不解。
“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甘奇说着,忽然又闻到了一些酸臭的味道,觉得有些不对劲,左右看了看,感觉好像是王安石身上传来的,甘奇便又问:“介甫兄你几天没有沐浴了?”
王安石尴尬一笑:“啊……这个,许是有大半个月了吧……近来公事繁忙,顾不得沐浴之事。”
甘奇又打量了王安石一下,不仅不洗澡,还不换衣服,衣服油乎乎的,立马抬手一挥:“来人呐,给王司使安排浴池,带他去好好沐个浴。呃……也换件衣服,这么大个官,也不洗澡,也不换衣服,还怎么见人。”
王安石一边苦笑,一边点头:“沐浴多了,伤元气!”
王安石很是不讲个人卫生,历史上是有明确的记载,还因为不洗澡不换衣服,有过许多故事。而且王安石是各个方面不拘小节,吃饭也毫无喜好,什么都能吃,连皇帝给他钓鱼的鱼饵,他还以为是零食,也能把一盘鱼饵给吃完了。
“胡说八道,介甫兄,不洗澡还能长寿不成?”
“这个……倒是没听说,只听说沐浴伤元气。”
“介甫兄自己发明的这句话吧,我告诉你一个道理,热汤沐浴,是补元气的。”甘奇忽悠着王安石。
“当真?”王安石问道。
“千真万确。呃……胡夫子生前教导之语,多沐浴,补元气。”
“胡夫子之言,看来是真,难怪我最近总感觉心慌气短,看来是沐浴少了。”王安石还一本正经的模样。
王安石其实是一个工作狂,鉴定完毕。王安石这一辈子,是真的不会享受,不洗澡不洗头,一件衣服穿一个月不换,鱼饵能当零食吃,上桌吃饭,夹菜只夹自己面前的。
王安石去洗澡了,酒宴继续。
却是在汴梁城的另外一个地方,有人今日也设了好宴请人吃饭。
设宴之人是韩琦,赴宴之人是赵宗实。无一个旁人在场,甚至连韩琦最亲信的人都不知道韩琦今日是请谁吃饭。
赵宗实是心情极好的,朝堂首相偏向与他,这对他这个皇子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韩琦今夜请赵宗实赴宴,内心中却有许多想法。
宴席之中,之前韩琦一直都是说着一些治国理政的事情,各地州府的情况,却是忽然又问了一语:“殿下觉得甘奇此人如何?”
赵宗实倒也并未多想,直接答道:“甘奇其人,胸有锦绣,谋略深远,能力出众,办差很有一套,乃朝廷栋梁之才。韩相当多多抬举与他,来日也当是助力。”
“殿下当真如此觉得?”韩琦又问一语。问这种话语,自然有目的。
赵宗实点了点头:“韩相可莫要小看他年轻,甘奇是世间难出的大才,未来不可限量。”
韩琦笑着点点头:“殿下,老夫以往倒是小看过他,如今可不会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