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基来到城西,这里是集市所在,但集市并不繁华,甚至有些冷清,连过往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他抹了把鼻子,努力抵制辣糊汤、拉面、肉包子的诱惑,找到一个馒头铺,“小二,窝头多少钱一个?”
“一文两个,客官要多少?”小儿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堆笑迎过来,见李鸿基背着一床破旧的棉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容顿时僵住了。
李鸿基知道小二将他当做叫花子了,也不多言,他递过一文铜钱,“两个窝头,再来碗白水。”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好!”见到铜钱,小二的脸色稍稍好转。
李鸿基寻了一张餐桌,将棉被放在餐桌的一角,坐等小二。
小二一手捧着白水,一手端上两个冒着热气的窝头,放到李鸿基就坐的餐桌上,看到餐桌上的棉被,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言。
李鸿基也不看小二的脸色,见小二正要走开,他不紧不慢地说:“小二,这窝头不错,再来六十个,打包。”
“六十个?客官你……你吃得了吗?”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比窝头还大。
“这个你不用管,只管包好,我一会还要赶路。”李鸿基已经吞下了一个窝头,他喝了口热水,又拿起另一个窝头。
“客官,你……我……”小二支支吾吾。
“怎么了?可是担心我没钱?”李鸿基从怀中掏出三十文铜钱,分成三堆,堆在小二的眼皮底下。
小二一把抓过铜钱,搂在怀里,“客官稍等,马上好,马上好。”然后一溜烟跑了。
李鸿基一阵冷笑,继续吃他的窝头。
第二个窝头还未吃完,小二就回来了,“客官,你要的窝头。”他将一大块旧布包裹的窝头小心地放到餐桌上,“正好六十个,客官不妨点点。”
“奥,”李鸿基随眼一看,却没有细数,他解下腰间的水壶,“小二,麻烦你灌壶清水。”
“是,客官,”小二接过水壶,看了眼李鸿基,“客官买这么多窝头,是要赶远路吗?”
李鸿基微缩眉头,盯着小二,默然不语。
“客官不要误会,小人没有恶意,”小二情知打听客人的行踪,乃是忌讳,他俯身给李鸿基添了热茶, “客官,附近有强人出没,是以小人才提醒客官。”
“强人?”李鸿基的眉头稍稍舒展,“什么样的强人?在哪里出没?”
“客官,”小二四下打量,除了了李鸿基,店铺内扫只有一人在吃包子,忙压低声音道:“强人或城东,或城西,或五里,或二十里,行踪不定,所以大家都猜测,强人或许是城内之人。”
李鸿基昨晚就见识过了强人,知道强人确实存在,“那官府呢?难道官府不管吗?”
小二四面环视,见没有新的客人过来,这才凑近李鸿基小声道:“客官有所不知,强人作案,手段干净,从不留下线索,官府拿了几次,也就放弃了。”
李鸿基心道,老子身上除了一床破棉被,已是身无长物,仅剩的十四文铜钱,和这一堆窝头,乃是黑吃黑来的,还怕强人夺去?况且现在是白天,难道强人还敢反了不成?“如此,多谢小二了。”
“客官不用客气,客官乃小铺的客人,所以小人才会提醒,”小二正要离去,又觉得刚才打听李鸿基的行踪,有些对不住,“客官,这窝头放久了,就会寡淡无味,小人家中有自备的咸萝卜条,客官可要备些?也算小人的一点心意。”
李鸿基想想,窝头放置久了,必然被风干,干硬难耐,有了萝卜条,就着清水,正好可以下咽,“萝卜条?那敢情好。”
“客观稍等,马上好。”小二带上水壶去了,不一会儿,他送回水壶,还用干枯的荷叶包了一些萝卜条,递给李鸿基。
李鸿基谢了小二,将萝卜条塞进包裹窝头的旧布里,背上棉被,手提旧布,离开馒头铺,向东城门而去。
出了东城门,李鸿基辨明方向,一路向东而去。
灵州东城门外,东南方不足十里,就进入石坡山,山势不高,林中有可以穿行的小道,李鸿基从枯树上折取一根手腕粗细的松枝,当做拐杖,一步步向深山走去。
枯枝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山中更加阴冷,但李鸿基忙于赶路,却也不觉寒冷,他一路沉思,此番回家,如何面对娇妻,欠下艾举人的债务,又当如何归还。
不过,李鸿基并不担心,他来自后世,有着数百年的后世经验,身上又揣着大量的技术图纸,只要能凑得一些本金,在这落后的陕北,做个富家翁,应该不是难事,要不得几年,自己就会成为艾举人那样的乡绅也说不定。
李鸿基抹了一把头上细密的汗珠,刚要跨过一块磐石,忽然觉得前面有些异样。
正前方的一颗松树上,歪靠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人,他左腿蹬地,右腿微曲,双手环抱在胸前,口中啃着一根枯枝,枯枝在他嘴里上下有节奏地颤动。
这么冷的天,此人在山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