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我们要去甘州投奔亲戚。”李鸿基含含糊糊道,他并非有心要欺瞒这对好心的夫妇,但以他现在的逃犯身份,实话绝对不能说,只好一带而过,也不算说谎欺骗。
“甘州?那还远着呢,怕接近千里,”男子给女人递过半个窝头,随即说道:“甘州好像都是军户,小哥怎么去那儿?”
“哎,”李鸿基将口中的窝头吞下,长叹了一口气,“家乡遭受大旱,赤地千里,庄稼颗粒无收,没办法,只好去甘州碰碰运气。”
“可是甘州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听说良田有限,”女人插了一句,“那儿的粮食,恐怕都不够士兵吃的,两位小哥身强力壮,还不如去南方看看。”
“南方?可是南方没有熟人,到了那里谁肯让出良田?”李鸿基摇了摇头,“去了甘州,万一不行,我们就从军,总好过在家乡被饿死!”
女人唏嘘不已,但她只是普通的百姓,粮食只是勉强够吃,实在无力帮助李鸿基他们,只好陪着叹息了一声。
男子听说李鸿基他们没有去过甘州,就简要说起西行的路线,“从这里去甘州,一般是沿着庄浪河,从冷龙岭的空洞西去,你们身上带着路引,走东岸大道,沿途都是军堡驿站,西岸则是崇山峻岭,现在又是上冻期,一般人难以行走。”
“有路引又怎么样?”女人白了自己的男人一眼,“驿站大部分已经拆除了,就是军堡,哪一个不是雁过拔毛?真要从军堡过去,两位小哥身上的银子,一文不剩还是小事,怕是还要给他们以身抵债,哎,这些士兵,比蒙古人还要恶毒!”
女人敛去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两位小哥,眼下黄河封冻未解,所有路径都可通行,不如干脆走更西边,马牙山以南都是牧场,那里有不少牧民,万一干粮清水不够,还可向牧民讨要些。”
“大婶,庄浪河西是蒙古人的牧场吗?”李鸿基心内一惊,难道蒙古人人已经占据了河西走廊的东部?
“小哥糊涂了,蒙古人会这么好心给你们粮食清水吗?”女人又笑道:“这里是汉人的牧场,专门给朝廷饲养战马的。”
李鸿基这才想起,以前在小说中看过,大明朝廷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也学着他们开始养马,但大明的土地上牧场甚少,主要有辽东、河套和湟水这三块地方,但到了这个时候,大明国力衰退,逐步丧失了边疆优良的草原,先是女真人崛起于辽东,再是蒙古人夺取了河套,大明的牧场,只剩下原先最不起眼的湟水流域了。
李家曾经就是朝廷钦定的养马户,李守忠除了为朝廷养马,不需再交纳其它的赋税,李鸿基自小与马匹为伴,他多么希望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战马,那样西行就快得多了,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口袋里虽然只有百两银子,别说与李过两人需要两匹马,就是一匹也是买不到。
以现在的战马价格,百两银子最多只能买上一匹老马病马,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无论马匹弱到什么程度,总好过骡子驴子,战马是朝廷的一种战略资源,普通百姓即使有了银子,也是无人敢出售。
“多谢大婶,那就这样了,我们走这一片草原上。”
男子将具体的路径解说一番,最后说道:“只要过了分水岭,再向西前面就是大道。”
李鸿基吃饱喝足,和李过两人千恩万谢地告别了这对不知名的夫妇,继续西行,为了避开沿途的军堡,他们从兰州以北,依次渡过黄河与庄浪河,又穿越茫茫的草原,来到马牙山下。
山下有一座军堡,但城墙已经是灰黑色,看不出城门,只剩下一些残墙断壁,显然荒废有些年头了,向牧民一打听,乃是汉代的军城——安门古城。
李鸿基与李过当晚在安门古城的墙角息了,第二天一早,便开始去攀分水岭。
分水岭实际上是一处山脊,岭上全是岩石,几乎寸草不生,两侧更是断峰峭壁林立,别说是人,就是兔子也别想翻过。
此时分水岭以西的凉州、甘州、肃州一直到嘉峪关,都在大明军卫的控制之下,这里算是大明的腹地,岭上并没有修建军堡,也没有士兵驻防,其实在这样的峭壁上,根本无法修建军堡。
李鸿基左右看看,发现只有中间有一处孔洞可以通行,进入孔洞之后,中央有一条狭窄的石道,车马均可通行,想来大明的军用物资,都是从这条石道上运往西北的,但石道时宽时窄,时上时下,曲折回旋,又被巨石阻挡,弯弯曲曲,如果中间的几块巨石能够移去,道路就通畅了。
两人下了分水岭,西面已经有了官道,此时已近午时,李过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两人填饱肚子,沿官道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