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燕云歌指着窗外,街面,“单看平阳郡一番热闹气象,处处充满生机。深入去看,这一切都是因为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力,本夫人才能在平阳郡‘为所欲为’。
但凡往前推进三十年,本夫人也不能,更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大兴土木。万事万物,相辅相成,朝廷势弱,皇权落魄,才有地方权臣的崛起。
比如我和夫君,我们夫妻二人在朝廷诸位臣工的眼里,定是个逆臣,胆大包天。在皇帝眼里,我们夫妻二人可用,但是不可信任。这算不算是矛和盾?”
吴道长连连点头,“天下大势,必然此起彼落。朝廷弱,地方强。要么朝廷强,地方弱。自古以来,朝廷和地方一直都在博弈。每当地位发生转变的时候,都意味着这个天要变了!”
“天到底怎么变,我是隔着窗户纸,看得不生分明。吴道长这两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可否问一声你的看法,这个天下会怎么变,朝着哪个方向变?”
吴道长笑了起来,然后正色道:“在来平阳郡之前,老道我对天下的看法从未变过。一如世人,绝望麻木……处处荒野,处处白骨,总有一天千里无人烟也不是一句空话。
直到来到这里,见到了夫人,老道我眼前一亮。一片浑浊中,突然出现一抹火光。就是不知,这一点点光,能不能驱散阴霾,照亮大地。这其中,太多的变数,云遮雾绕,看不分明!”
燕云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长这番话,让本夫人心头又喜又忧。天下何其大,本夫人只有一个柔弱的肩膀,背不动也扛不动。”
“夫人别忘了,公子逸能为夫人分忧。”
燕云歌摇摇头,“我们夫妻二人加起来,也是人微言轻。道长不该将希望都寄托在我们夫妻二人身上。”
“夫人的意思是,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吗?”
“自个都没吃饱,哪有余力照顾别人。根基不稳啊,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轻轻一推就倒了。没有个三五年时间,小树苗长不成大树,抵挡不了风雨。”
“三五年,不知会有多少人枉死。路边不知会多出多少白骨。哎……”
吴道长心灰意冷,心情郁闷之极。
燕云歌不以为意。
开口就是天下大任,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热血上头的愤青,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做好眼下的事情,打牢了基础,平阳郡进入了良性循环,才能考虑平阳郡以外的责任。
她问道:“道长这两年,可曾去南边看过?南边富庶,处处良田。朝廷和陛下去了南边建州,靠着当地的富庶,定然能有所作为。”
吴道长看着她,郑重问道:“夫人真的认为朝廷和陛下去了南边,能有一番作为?南边靡靡之音,你就不担心坏了朝廷的斗志。数年后,无人再提起打回京城,打上草原报仇雪恨。”
“道长此言差矣,边关将领还在恪守职责。边关沿线,还在朝廷手中。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陛下登基这些年,局势可曾好转过?只有更坏,从未好过。”
燕云歌眉眼上挑,“听道长的意思,难道陛下果然是孤星转世?”
噗!
吴道长喷了。
他万万没想到,燕云歌会给他挖坑,还是这么一个大坑。
他以衣袖擦拭嘴角,故作镇定地说道:“孤星不孤星,都是朝臣们为了和陛下夺权,编造出来的谣言。没想到夫人竟然也相信这等毫无根据的传闻。”
“空穴来风,必然有因。传闻虽无根据,这些年却一直没断过这些传闻,就很值得推敲。正如道长之前所说,自从陛下登基,局势一日坏过一日,就没好过。这话,就很值得人玩味啊!”
燕云歌似笑非笑。
吴道长心有戚戚。
他怎么能这么不谨慎,一个不留神就入了坑。
他正色道:“那些都是老道的一家之言,夫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燕云歌笑了起来,“我的判断和道长基本一致。局势危矣啊!就是不知,问题会出在北边草原,还是出在西边山沟沟。”
北边草原,自然是指异族。
西边山沟沟,则是指反贼。
西边干旱,反贼闹得厉害。
加上京城被毁之一旦,朝廷皇帝南下,京畿大地空虚,连带着河东一带也闹起了大量反贼。
大反贼司马斗经过一年养精蓄锐,最近活动频繁,四处流窜。大有要占据京畿以及河东的架势。
无论是异族,还是反贼,都有可能出现大变数。
一旦变数出现,天下大势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该洗牌了!
吴道长叹了一声,“燕夫人也算是朝廷的人,怎么就不能盼着朝廷好?”
“光是期盼有用吗?皇帝和百官已经上山祈福,若是祈福有用,今年就该是个风调雨顺,稳稳当当的年份。你我二人,也不必坐在这里长吁短叹,替他人操心。”
吴道长无从反驳,只说道:“请夫人招募更多的工匠民夫妇人,给他们一口吃的,给天下小民一个活命的机会。”
“招募工匠民夫,一日两餐,外加工钱,这些都是钱啊!本夫人如今最苦的事情,就是没钱。若是道长肯留下来帮忙,说不定真能解决我的大难题。”
坑!
又是一个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