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个机会。
终于能够重见天日,即便卑微如尘埃,也得留下存在过的足迹。
也不枉白来这世上走一趟。
只是,阳光过分刺眼,让他睁不开双眼。
长久不见太阳,他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
侍卫拖着他,先是在阳光下将他冲洗干净,去掉身上的味道,以免冲撞了自家主子。
之后,还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从一开始的麻木,直到换上新衣衫,林小宝终于有了身为一个人的反应。
他浑身颤抖,眼神疯狂又卑微。
他被侍卫们架着,拖拽着,来到书房。
然后,被丢弃在地上。
就像是丢弃一团不要的垃圾。
在阳光下,变得激动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又开始恐惧颤抖。
双臂环抱着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林小宝,还记得我是谁吗?”
头顶上,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熟悉,是因为这道嗓音毁了他的人生。
陌生,是因为好多年没有听见过,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果然是她,也只能是她。
只不过她长大了,不再是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她是燕夫人,平阳郡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他呵呵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自然记得!贱民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燕云歌笑了笑,“有个事情得告诉你,不久前,司马斗在京畿称帝,定国号为‘齐’。司马斗,昔日的泥腿子,一反贼耳,如今已经是‘大齐’开国皇帝,世人皆称之为伪帝!”
林小宝愣在当场,先是错愕,震惊,紧接着眼神变得狂喜。
喜过之后,又是满腹疑惑,甚至产生了一丝丝的惧怕。
“他他他,他竟然称帝?他他他,他怎么有胆子称帝。”
林小宝语无伦次,像是个受惊的小鸟雀,惶恐不安,又深觉卑微。
燕云歌笑了笑,一个眼神,侍卫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安置在凳子上。
林小宝还陷在混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燕云歌轻轻拨动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夫人打算送你回到司马斗身边。”
哐!
林小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像是个受惊的小鸟。
“送送送,送我回司马斗身边?夫人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情,本夫人从不开玩笑。你回到司马斗身边,做本夫人的耳目,按照本夫人的吩咐做事。你放心,本夫人会安排人在你身边策应你。”
“哈哈哈……”
林小宝终于回过神来,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夫人送我回司马斗身边,还要让我做耳目,打探消息,开什么玩笑。”
“你看本夫人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燕云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小宝呵呵冷笑,“我凭什么做你耳目?我要是有机会回到司马斗身边,我就将你的恶心,一一告诉他。有朝一日,定要报仇雪恨。”
燕云歌讥讽一笑,“你一个唱戏的,和司马斗只是年少时的一点情意,你觉着你在他心目中能有几文钱的分量?他能为你报仇雪恨,莫非这些年关在大牢,把脑子给关傻了,哪里来的自信,他为你报仇?”
林小宝浑身颤抖,“你根本不懂我和他的少年情意。”
燕云歌嘲讽道:“本夫人当然不懂。但是本夫人知道,你失踪这些年,司马斗不曾派人找过你,哪怕派人上富贵山庄打听你的消息都不曾有过。
另外,你一个戏子,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治国,也写不了锦绣文章,凭什么让他重视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同司马斗身边的文武重臣比较?
本夫人送你回到他身边,你认为光是靠年少时的一点情意,就让他重视你,你是在做梦吗?没有本夫人在背后替你出谋划策,给你做靠山,花钱为你铺路,你信不信司马斗连个正眼都不会施舍你。
像他那种从最底层爬起来的人,比世人更重利益,懂吗?没有价值的你,就是无用的垃圾。什么昔日的情意,全都是假的。”
“不不不……”
林小宝疯狂地想要否定,可是他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他心知肚明,燕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仅仅只靠小时候的一点同乡情谊,如今已经很难打动司马斗。
他称帝建国,他如今是皇帝啊。
找他攀亲戚,攀关系的人,海了去。
要是每个找上门的人,他都热情接待,给予重用,又怎么朝陪伴他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将们交代。
他现在,必然是热情似火,也是冷酷无情。
对待有用的人,肯定是热情地笼络。
对待无用的人,自然是冷酷诛杀。
林小宝突然间哭了,捂着双目,哭得不能自已。
不愧是唱戏的,即便是痛哭流涕,也能哭出不一样的风格。
他哭哭啼啼地说道:“司马斗,从小就是个狠人!夫人将我送回去,我一个唱戏的戏子,对他而言毫无用处。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燕云歌笑了笑,“没有本夫人替你谋划,单是靠你一个人,你自然得不到司马斗的重视。但是,如果你肯做本夫人的耳目,按照本夫人的吩咐做事,我保你在司马斗身边混得风生水起,享受荣华富贵。不说身居要职,至少也能成为他能够信任且亲近的老乡兼闲时同伴。”
林小宝放开捂着脸颊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