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谦呷呷嘴，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首《自嘲》，于是陷入感慨。</p>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p>
无论面对什么样凶恶的敌人，我们都决不屈服。</p>
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p>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向善的资本家，更没有向善的资本！</p>
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p>
郑谦在琴凳前坐下，面对周围一群白人的冷笑和轻蔑，他微微一顿，而后双手开始缓缓升起。</p>
一时间，整个练习室内，落针可闻。</p>
郑谦不是真正的钢琴家，他虽然也会弹钢琴，但却做不到像邓洛普那样的盲弹。</p>
更不可能闭着眼睛弹。</p>
那对郑谦来说，绝对会是一场车祸级的表演。</p>
所以，他的演奏，做不到轻松自如。</p>
但是，在情感的表达和态度的认真上，郑谦却觉得自己能做到极致。</p>
众目睽睽中，只见他的左手缓缓的摆放在白键上，右手则是高高抬起。</p>
下一刻，他的右手，犹如雷神之锤一般，以千钧之势，重重的砸在了琴键上。</p>
“嘭”的一声。</p>
琴音和锤桌的巨大声音混合传来，瞬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p>
钢琴系的老师只感觉一阵肉痛，咬牙切齿的看着郑谦，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p>
妈的，我的琴……</p>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郑谦的双手便宛如龙卷风一般，飞速的在黑白键上呼啸而过，迅疾如雷的琴音开始犹如宇宙大爆炸，在人们耳边纷纷炸裂……</p>
仿佛陨石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p>
那音色闷声如雷。</p>
然而，当所有的呼啸迅猛走到了极致，一瞬间，人们耳边的琴音，在此刻竟然化作了一阵如情人抚摸般的轻柔……</p>
犹如泉水叮咚一般清脆的琴音，在此时响起。</p>
“叮叮咚——”</p>
仿佛是加速到进三百迈的重型卡车，在一瞬间幻化成了一条小金鱼，跃入了大海。</p>
这样奇特的感觉，让知名作曲家路易莎浑身一震，瞬间就感觉到了郑谦与普通钢琴师之间的不同。</p>
事实上，郑谦此时的演奏方式，几乎是在完全的模仿前世钢琴界的泰斗——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p>
此人技巧惊人，演奏时飞驰的手指如奔腾的骏马，弹和弦时双掌又如千钧钢铁般，能发出雷霆轰鸣。</p>
他那双手，如同铁锤，敲击琴键发出的声音无比洪亮。</p>
因此，在世界乐坛，人送外号“雷神”。</p>
郑谦对这位钢琴泰斗记忆深刻，曾多次在相关纪录片上欣赏对方的演奏方式，也记得对方在键盘上敲击厚重的和弦时发出的如巨浪般的轰鸣声。</p>
生猛、迅疾而震撼！</p>
就连拉赫玛尼诺夫听到他演奏自己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时，也由衷地赞叹此人“犹如一头猛虎扑向我的作品！”</p>
因此，郑谦在模仿这位钢琴泰斗时，起手式的轰炸键盘，也如同霍洛维茨一般，像是打雷，让人震撼。</p>
相当与众不同的演奏方式，让现场的华沙音乐家们也感觉到了一阵心颤。</p>
邓洛普更是诧异的打量着郑谦。</p>
直到确认对方不是失误，才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p>
在钢琴界想要闯出名堂，单单深谙弹琴之道是远远不够，还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演奏风格。</p>
邓洛普的风格就是盲弹，凭借强大的记忆能力和绝对乐感，几乎所有乐曲的弹奏都会闭上眼睛，并且丝毫不会出错。</p>
再比如前世的钢琴家郎朗，一首曲子弹下来，轻扬洗发水都哭着要找他代言。</p>
而郑谦这种砸琴的演奏风格，看起来更是生猛，甚至不雅，但却能给人带来非常强大的记忆点。</p>
邓洛普有一种预感，这个中国人，似乎并非只会作曲……</p>
此刻，郑谦开始了磅礴大气的演奏。</p>
《克罗地亚狂想曲》的乐声，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p>
同样是表达战争，郑谦的琴音，却传来一丝丝的喜悦。</p>
仿佛是在庆祝，但仔细听去，却似乎能看到隐藏的惨烈，如同揭开的血疤下隐藏的腐肉……</p>
人们蹙起了眉头。</p>
不是因为郑谦弹得不好，也不是因为曲子写的不好。</p>
而是……</p>
有些超乎意料的优秀。</p>
那些琴音，仿佛一幅幅笑中带泪的画轴，随着情绪的推进，在被人缓缓推开。</p>
在那天际之下的夕阳里，落日的余晖中，倒映着血泪和尘埃的战场。</p>
残垣断壁之下，一个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男孩抬起头，目光恐惧的看向举着刀枪的大兵……</p>
这一刻，楼泽似乎感受到了这个画面，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震撼。</p>
廖敏虽然听不懂，但她的心也随着音乐的堆叠、渐进，也突然纠紧了起来。</p>
郑谦双手大开大合，琴音如雷又如雨。</p>
那一瞬间，曲风迅疾，轻快和悲伤，压迫和爆发同时存在。</p>
其音，犹如翻腾的大江，连绵不绝！</p>
巨大的悲伤、恐慌以及紧张的氛围，在所有人面前，徐徐展开……</p>
华沙音乐大学的师生们，眼神逐渐出现了变化。</p>
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郑谦身上。</p>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p>
这一刻，那狂风骤雨般的哀伤，扑面而来，让人窒息。</p>
“他……”</p>
路易莎眼神奇特的看着那个中国青年，在那摇曳的背影中，以及越来越是急迫的琴音里，路易莎突然一怔。</p>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比震撼的画面。</p>
战火纷飞的年代，前方的军队正在交战，外面狂轰滥炸成了一片废墟，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地，这个年轻人却稳坐地下室里弹琴！</p>
那琴音中，有庄严！残酷！悲伤！愤怒！</p>
一切的一切，沉默而疯狂！</p>
“了不起的中国人。”</p>
邓洛普沙哑的声音低沉的响起，让路易莎等人有些惊愕。</p>
“短短十几分钟写出如此完整又惊艳的乐曲，他的确是个天才。”</p>
此时此刻，中国驻华沙大使馆的外交官，看着现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心底的憋屈猛然化作了无尽的舒爽，忍不住激动起来！</p>
“天涯浪荡客，人间佳音绝！”</p>
“不愧是你，郑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