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个坊里就是省事，来，低头……”</p>
一阵折腾。</p>
……</p>
帝后都走了，对于长安的许多人来说就是解放了。</p>
比如说贾平安。</p>
“都什么时辰了？国公竟然还没来？”</p>
吴奎没有跟随去九成宫，他觉得皇帝深谙赵国公的秉性，特地留下自己来主持兵部的日常事务。</p>
可这天色都大亮了啊！</p>
人嘞？！</p>
人在大明宫中。</p>
帝后走后，人渣藤就变成了太子的狗腿子，这两日很是忙碌。</p>
“外面好些人在鼓噪，说那黄元初不过是太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p>
“他做鸡别人看不上！”</p>
李元婴楞了一下，“什么鸡？”</p>
“你不懂的鸡。”</p>
贾平安冷笑道：“陛下才将走，这些人就借着此事闹腾，不外乎就是想让太子焦头烂额，打击太子的名声。有趣。”</p>
李元婴苦笑，“先生可不敢有趣，先前不少奏疏都是为了黄元初说话，说是冤枉了他，该放人。隐晦暗示太子的辅臣不称职，还暗示权臣跋扈。”</p>
“权臣？说的是戴至德吧？”</p>
贾平安随口说道。</p>
李元婴：“……”</p>
贾平安想了想，“后续。”</p>
“后续一群人为黄元初说话，百骑拿了黄元初也不敢动手拷打，殿下此刻很是煎熬，说是三日，三日之内必然要出结果。”</p>
“他只能扛住三日。”</p>
贾平安有些唏嘘。</p>
李元婴问道：“先生可是为殿下叹息吗？”</p>
“是啊！”贾平安觉得大外甥还是差些意思，“换做是陛下在，别说是三日，扣住此人三年都无事。”</p>
李元婴点头认可这个说法，“陛下是从权臣手中一步步夺回的权力，威望太高。”</p>
后来的史家喜欢贬低李治，特别是大宋的史家，老欧阳说李治好色，流毒天下。而司马光直接说李治昏懦，一句话，李治大抵能在昏君榜单上排名前三。</p>
但事实上大宋修史书很不要脸，个人偏向占据上风。</p>
譬如说高阳和辩机的事儿就是杜撰，司马光不喜佛家，于是便编撰了这等狗屁事儿来忽悠人，以此来打击佛家的名声。至于高阳……历史不是人写的吗？老夫编撰一下就是了，难道她还能从地底下钻出来寻老夫算账？</p>
无论是武后的牝鸡司晨，还是大唐佛教大兴，都在大宋成为了历史映照。而要想解决大宋的问题，以史讽今就成了欧阳修和司马光最锋锐的武器。</p>
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这便是大宋编撰唐史时抹黑的动机。</p>
但当你忽略那些编撰的和三流言情小说差不多的内容，认真去看史书中的事件时，才能感受到李治的强大。</p>
一个小透明成为太子，有人说是运气。可李治若非有让先帝为之动心的素质，如何能做太子？</p>
登基后面对着权臣的压制，他一步步的把局势捞回来，期间各种手段让人回想起来赞不绝口。</p>
对外不断打击敌人，对内把纵横华夏数百年的关陇门阀给干倒了，仅凭着这两个，李治就能标榜千古！</p>
而后他不断压制世家门阀，若非是疾病缠身，这位帝王还不止于此。</p>
没有他和武后的连续努力，所谓的开元盛世哪来的？</p>
贾平安进宫。</p>
“此事有些麻烦。”</p>
短短一日没见，李弘就看着成熟了许多。</p>
“你想怎么做？”</p>
贾平安从容问道。</p>
李弘说道：“舅舅，拷打是不能了。他们在不断建言……我怕是撑不住几日。”</p>
贾平安轻声道：“能顶住那些人的攻击，你已经很出色了。宫中你来扛，外面的你别管。”</p>
戴至德皱眉，“宫外要查明此事，谁来管？”</p>
贾平安说道：“我来！”</p>
出宫，随即去万年县。</p>
“见过国公。”</p>
有小吏刚出了县廨准备去办事，见到贾平安后马上转身带路，“国公可是来寻卫公？”</p>
“对。”</p>
“卫公正好在，说是早上有些头晕。”</p>
“多谢了。”</p>
“客气客气。”</p>
小吏惶然，随后一笑。</p>
“丈人！”</p>
卫英正在值房里歇息，闻声道：“是小贾？”</p>
贾平安这才进去，“丈人可是不适？”</p>
卫英说道：“昨夜没睡好，你丈母唠叨了一宿，说什么该升官了……”</p>
他也不讳言，“你丈母说有你这个女婿在，老夫早就该升官了。可老夫的性子老夫知晓，在县廨里还好，真要升官，老夫不擅长应酬，不擅长应对，做事也只是平庸，上去做什么？受罪？还不如在万年县逍遥。”</p>
贾平安笑道：“丈人通透。上次也有人提及过此事，我说看丈人的意思。”</p>
这位老丈人真的活的通透，颇有些视名利为粪土的洒脱。</p>
“丈人，黄元初那事如何？”</p>
卫英看看门外，“此事寻到你了？”</p>
贾平安点头。</p>
卫英叹道：“往日早就想和你说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掺和的太深了些。”</p>
贾平安干笑。</p>
“上次无双带着大郎回家，老夫问了问，大郎说了一通什么人性本恶，这话老夫以为有道理，人性本恶，故此不断兴衰轮回，既然如此，管那么多作甚？”</p>
这话老丈人也只会和他说，贾平安笑道：“总得要让大唐更强盛些不是。”</p>
卫英摇头，“你说的人性本恶老夫是赞同的，故此不管多强盛的王朝都会衰亡，而起因便是人性本恶。明君能出一个，还能出十几个？遇到昏君，或是遇到没本事的君王，这个王朝自然就衰落了。”</p>
老丈人今日精神不错，竟然阐述了一番很是朴素的社会理论。</p>
“丈人的意思我理解了，就是人性本恶，如此人压根就没希望。”</p>
卫英点头，“所以何须忙忙碌碌。”</p>
“可儿孙在呢！”</p>
卫英愣住了。</p>
“是啊！儿孙在呢！哪怕知晓未来会衰弱，此刻依旧要努力。”</p>
贾平安笑道：“谁知道未来会成什么样呢？兴许未来会成为一个永久不衰的国度。”</p>
卫英嘟囔几句，“断腿的叫做陈煌，就是王福畴的下官，王福畴有些恼火，昨日他才将去了陈家探望，陈煌发誓说就是黄元初纵奴行凶。”</p>
“当时可有人看到了？”</p>
卫英想了想，“黄元初今年有赋税没缴纳全，地方去催促他不给，陈煌奉命去清查，没想到却被打断了腿。当时啊！当时边上没人。”</p>
贾平安说道：“陈煌此人如何？”</p>
卫英起身，“老夫带你……罢了，让王福畴带你去，正好他火气大，你好生劝劝。”</p>
丈人还真会驱使女婿！</p>
贾平安去寻了王福畴。</p>
王福畴正在运气。</p>
“国公。”</p>
“带我去陈煌家看看。”</p>
这一路王福畴一直在碎碎念，快到陈煌家时才想起了儿子。</p>
“三郎让国公费心了。”</p>
“好养活。”</p>
贾平安很云淡风轻，王福畴却在深刻的反省自己。</p>
老夫竟然忘记了三郎，这是何等的薄情啊！</p>
他想了想，想买些礼物去感谢贾平安，可这人就是个月光族，手头有多少就花销多少，以至于后来被王勃牵累，贬官交趾时竟然没路费。</p>
这父子二人吧，真的算得上是奇葩，一个手散，存不住钱，一个是喜欢装比出风头。</p>
到了陈家，陈煌躺在床上，见到贾平安后赶紧拱手。</p>
“躺着躺着。”</p>
贾平安按住他，“我来是想问问，你要实话实说，否则……”</p>
陈煌苦笑，“国公是问断腿之事可是黄元初做的？”</p>
果然，小吏比官员更通透。</p>
“是。”</p>
陈煌说道：“黄家今年还差赋税，我便去催促查探，谁曾想黄元初说今年没有，且等明年。下官一听就怒了……国公不知，黄元初这是想整治邻居和坊正呢！”</p>
贾平安明白了。</p>
大唐坊正有督促赋税的职责，要命的是大唐的赋税制度是联保制。</p>
王福畴说道：“四家为邻，五户为保，一家不交赋税，邻居就得为他补交。不少地方都有因邻居不交税而导致邻居逃亡的事件。”</p>
隔壁不交税我还得为他缴上？这特娘的堪称是无妄之灾！</p>
“可查实了？”</p>
陈煌说道：“只因黄元初乃是豪强，我不敢得罪，所以去之前就寻人打探了一番黄家的消息，说是和邻居赵家闹得厉害，都大打出手了。”</p>
要收拾邻居有个好办法……不交税！</p>
陈煌咬牙忍住了疼痛，“黄元初和坊正交好。”</p>
这手段，真心牛逼了。</p>
但你没法把这事儿当做是证据。</p>
“口说无凭！”</p>
王福畴总结的不错。</p>
此事不好办！</p>
陈煌落泪，“那豪奴一脚就踹断了我的腿，黄元初说打得好，回头把门一关，竟然就不管不问了。”</p>
贾平安微笑道：“其实我也喜欢踹断人的腿，感觉不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