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二十九年九月初六,安逸侯府。
安逸侯侯府,一名护卫手下急急跑进来前往书房。
书房中,孔应文端坐宽大虎皮椅上,正在翻阅一本古书,不时微皱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孔应文是孔家独子,三十上下年纪,但仍未娶妻,他剑眉星目,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却更显得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见是一个传讯的小厮前来惊扰,孔应文并未加以责怪,只是淡淡的问道:“怎么了?小赵。”
小赵向孔应文见礼后,略一镇定道:“侯爷,那惊涛王正与天阳帝下着棋,据说王爷棋高一着,君上眼看便要招架不住了,君上身边的顺公公眼见形势不妙,所以着小赵来请侯爷过去一趟。”
孔应文听毕,仍然端坐不动,泰然以对道:“好,你先下去吧。”
小赵退下后,紧接着门外进来一个少年,二十上下,生得也是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脸上不时的挂着微笑,虽然不及孔应文那般更具风仪,却也不偟多让。
此人正是孔应文的三弟子郭剑飞,只听他道:“侯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没有出任何纰漏。”
孔应文点头道:“好,你先在府中呆着,另外告诉你哥,要他通知监视五岭阁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动手,他们只需关注即可,随时报告本侯最新消息。”
郭剑飞恭敬道:“是,侯爷,我会告诉大哥的。”说完之后,原姿势不变,退到门口时才转身离去。
孔应文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整理好书案,这才摆轿天帝宫。
小赵看到他出门,立即吩咐众人牵马,拿行头及布置车厢,一应动作只在一弹指的时间完成。
孔应文坐在行驾中,由着马车快速而又平稳的拉往皇宫。
………………
皇宫在神都的正中偏北,被称为天帝宫,似有与天上玉帝分庭抗礼之意。
此时是神龙国第十一代皇帝,号称天阳子,登基二十多年来崇道日久,帝国中道观多于佛寺,但也未禁佛门的发展,而且这个孔应文还是儒家孔圣公的后人,却更得皇帝的信任,成为其身边的红人,自此朝中内外多有向孔应文巴结攀附者。
天阳帝四十五岁,方面大耳,一脸福相,因未上朝而着一身便服,正与惊涛王相对弈棋,但却久久未下一子,眼见惊涛王已经把自己的棋路全部封死,连一点余地也没有给他,口上却连连说着天帝承让之语。
天阳帝心下甚是恼怒,但碍于他是皇叔,而且还是世袭的王位,手中更是有先皇赐与的丹书铁券,虽处处掣肘于自己,却也不能动其分毫,虽然还听说了他在暗中蓄养死士谋臣还有三千江湖豪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惊涛王今年四十八岁,是天阳帝父皇的九弟,人称九王爷,他同样是一身便装,鹰隼的眼神暗含轻笑,显得随意,脸上则更是沉着冷静,见天阳帝久不下子,只是端茶细品,静候他的下一步。
天阳帝也不是全不知情,知道今天的皇叔似乎是有备而来,苦无对策之下,暗中一想,佯作大怒的样子挥手拂乱了棋局。
惊涛王这才露出惊讶的神情道:“天帝你这是?”
天阳帝未答,倒是后面赶来的孔应文帮他回答了:“九王爷好闲情呀,竟然与天帝闲中对弈,不错,不错,好像还打成了平手。”
正是天阳帝身边的亲信,安逸侯孔应文到了。
孔应文边说边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重新摆回枰上,他这句话说得很慢,但手下却一点也不慢,两手已在此话说完之后,起身垂在身侧,而枰上的棋局正是天阳帝拂乱前的局势。
惊涛王暗中一惊,他惊的是这个孔应文不但在几个呼吸间重新摆出棋局,因为从二人对弈的亭子到前面拐弯处少说也有十丈的距离,相隔那么远却能看清棋形局势,这怎不令他大吃一惊。
非但如此,孔应文而且能摆出分毫不差,速度也是极快,单此一手,自己王府中就可能绝无仅有,有也可能远不及他的那份目力、记性和从容不迫。
惊涛王自然知道孔应文除了后宫外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这一点上几与自己持平,虽则有铁纯如等人告知,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可小视,暗中将孔应文列为大敌。
天阳帝顺口接道:“孔爱卿何以这般说话,明明是寡人不敌……”其他侍立一旁的婢女早已被天阳帝挥手摒退。
孔应文不待天阳帝说完,便接口道:“臣以为不然,天帝你看,只要在这里下一子,王爷必然在这或者这两处拦截,但是下一步皇上把棋下到这里,王爷一定意想不到,因为明眼人都看出这是死地,此为人之常理。
但正因为如此,接下来必然再也不会如前面那般凶猛,而此时,天帝正可趁敌不备,便是要在此,作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举。”他一边手指棋枰连点几处,说来不紧不慢,平缓舒和。
天阳帝恍然大悟,点头不止,然后转头望着惊涛王,微笑不语。
惊涛王惊讶更甚,心下则暗怒,寒声道:“哦,听你这么说来,到似乎确然如此,那么何不接着往下走,由你代替皇上走下面的棋,你我续此一局而再绝胜负。”
这话一语双关,孔应文何尝没有听出来。
如果他不敢接着下,那就意味着刚才天阳帝确实输给了惊涛王,而且他孔应文还是见证人;倘若孔应文接着天阳帝的残棋往下走棋,那又显得越俎代庖有取而代之之嫌,届时惊涛王必然会定他一个大逆不道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