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向旁边同样被堵在马路上进不去出不了的司机一打听,才知道湘南大学一位院长酒驾撞死了一名农村女学生,这事儿被他利用各种关系压了下去,但那名女学生的父母不肯善罢甘休,把村子里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叫到省城里津市,穿上丧衣,抱着那个女大学生的遗像,在湘南大学校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开起了隆重的追悼会。
这个事儿后边怎么解决的,张云起不知道,芸芸众生,有几多欢乐,就会有几多悲愁,所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活着,就要活在芸芸众生之上,不是为了凌驾别人,而是为了不被别人凌驾。
张云起看着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塞满了整个校门口的围观人群,他们交头接耳之间不断响起“原来这事是高明干的”、“高明这家伙太他妈坏了”之类的讶异的话语,他就知道这件事要捅破暴风雨前夜的宁静。
张云起收回目光,见旁边的初见盯着那对跪在大门口的可怜的夫妇怔怔出神,伸手拉了拉她,说:“吃饭去。”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可口。
清蒸鲈鱼,粉蒸肉,香煎嫩豆腐,还有一盘清爽可口的拍黄瓜。
初见的胃口似乎不怎么好,平时吃的本来就少,今天连她平时最爱吃因此张妈经常做的清蒸鲈鱼都没有吃几口,就在鱼粉店里帮忙做事。
那个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店子里没什么客人,张云起搞了一瓶老燕京,和他大哥张云峰慢慢的喝着,平时他很少抽烟喝酒,但是在某些需要的场合或者是情绪有起伏的时候,会来上那么两口。
吃饭时,一家人都在无声地关注着斜对面校门口的情况,学生们早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而雷金荣和蔡丽华依然跪在校门口正中央,五月中旬的天气很炎热,正午的太阳高悬于顶,这对夫妇粗糙黝黑的像老树皮的脸上渗不出汗水,他们没有吃过饭,没有喝过水,一直跪在那里,像两根木桩。
从始至终,校领导都没有露过面,几个学校的保安倒是很关照这对夫妇,苦口婆心的劝过,蛮力强行的拉过,没用。
一碰蔡丽华,她就哭天抢地撒泼打滚。
一劝蔡丽华,这位穿着环卫服年过半百的妇人就用异常决绝的语气说:“你们让校长出来谈,说其他的没用,你们再拉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市一中大门口石柱上!”
她的声音很激昂,远在对面的张云起都听得见。
张云起忍不住想,这对夫妇在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才会跑到市一中校门口做出这么刚烈的事。
前段时间,这对夫妇来家里的鱼粉店找过好几次老妈,老妈把自己的建议告诉过他们,他们应该是通过江川师范社会弱者权利保护中心的免费律师,了解到了儿子雷鸣目前的情况,知道雷鸣已经招供签了口供抗下了所有的责任。
原因不言而喻,但这对知道真相的夫妇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儿子替人背锅承担更严重的刑事责任呢,去市一中找过领导,去派出所找过警察,去市政府信访局上访,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他们能够找到的申冤的途径都应该试过了,但是没用,走投无路,才会来这么一出。
或许这对夫妇的想法很简单,是他们儿子雷鸣该承担的,认了;被别人陷害的,一定要讨回公道。
然而这样就能讨回公道吗?
张云起倒真希望,但这似乎是个笑话。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时候不早,喊初见去学校。
初见起身点头说好,顿了一顿,她又抿嘴对张云起说:“你等我一下,我想打包一些饭菜。”
张云起一怔,点头说成。
初见拿出餐盒把一些好菜打包起来,张云起默默地看着这个傻丫头,没说什么,等她搞好了,两人一起去学校。
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初见停下脚步,她细心地把两份饭菜、两双筷子和两瓶装的开水分开,放在雷金荣蔡丽华的面前,说:“叔叔阿姨,你们吃点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