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薄雾阻挡,百余步外的景致就变得模糊,但李冲还做出一副临崖远眺的样子。
片晌后身着官袍的徐靖带着两名樵夫打扮的壮汉,爬到山岗上,跟李冲说道:“濠州的守军,在昨日深晨接到报信,凌晨里仓促派出两千步卒出城,往钟离增援而去!就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捉斩落赵明廷的人头?”
金陵事变之前,枢密院职方司乃是赵明廷主事,徐靖此时不求能在军中脱颖而出,但能在战乱中斩落赵明廷的脑袋,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象征。
濠州城西距洪泽浦还有七八十里,真正控制淮河入洪泽浦西口的重镇城寨,乃是钟离城。
他们这次奔袭计划的第一步目标,就是重创楼船军残部,占领钟离城,这样右神武军就能与水师主力、水陆相依、互为犄角,钉住在洪泽浦的西岸。
看到叛军在濠州城的兵马仓促往钟离城增援过去,李冲以为形势发展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神色大振,豪气万丈的说道:
“好!我们这便去斩下赵明廷的人头当尿壶。”
他前夜亲自率千余精锐骑兵从磨盘岭潜入,昨夜进入濠州城东南的苍梧岗北麓,就是负责拦截增援钟离城的援兵。
即便不能在野外重创或歼灭敌援,他也要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将敌援拖延住,等陈铭升、高隆率右神武军马步军主力从磨盘岭赶过来围歼,然后乘势往钟离城围攻过去。
李冲下令点燃山岭里堆放的狼烟,往磨盘岭方向传讯,点齐藏在松林里的骑兵,踩踏田间的泥梗道,往北面驰去。
骑兵比步卒更为优越的地方,便是在浅丘低岭以及原野之间,即便没有道路也能快速通过,他们仅需要一个多时辰,便能将两千多从濠州城驰出的敌援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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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树梢头的朝阳,抬眼看去,在薄雾中是那么的温和,毫不刺眼。
苍梧岗方向陆续点燃的几点狼烟,距离濠州城有三十多里。
温暮桥、牛耕儒二人,站在濠州城墙之上,受薄雾阻拦,自然看不到苍梧岗点燃升起的那些狼烟,但他们听到探马报信后,隐约间似能听到战马在大地上奔驰的响动。
“真的要将刚出城的这两千人马舍弃掉不救?”牛耕儒颇为艰难的问温暮桥。
“该断不断,必受其害,寿州已没有犹豫的资格了。”温暮桥睁开昏浊的老眼,看着城墙外的护城河面上翻滚的一团团白雾。
“……”牛耕儒叹了一口气。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们是有两种选择。
第一个选择,便是已经集结到濠州西南边缘的两万寿州军精锐骑兵,现在倾巢东进,全歼被诱到五尖山脉以北的右神武军主力。
这样不仅能迫使李知诰率左右武卫军、左龙雀军等楚军精锐从巢州城解围而去,更为稳妥的保全住巢州城及里面的守军,还能趁势收复滁州城,封锁住朝廷水师残部南逃的通道。
而进行到这一步,集结于颍州、徐州的梁军精锐主力,也没有必要南下,寿州差不多还能保住独立的地位,不用彻底投向梁国的怀抱。
不过,他们即便重创朝廷水师主力、并重创右神武军主力,但对大楚朝廷而言,这样的挫折也只需要三五年便能恢复过来;何况他们也将彻底激怒梁军。
等到下一次,他们又要如何面对汹涌杀来的朝廷兵马?
第二个选择,就是舍弃掉已经出城的两千杂兵,叫杨元溥及昌国公李普这样的蠢货认定即便水师主力在洪泽浦中计遇伏受到重创,但并不妨碍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攻陷巢州城。
将李知诰、郭亮、周惮等人所统领左右武卫军、左龙雀军拖在巢州之下,即便是巢州守军全灭也在所不惜,只要等到梁军精锐骑兵渡过淮河,会同寿州军主力南下,差不多能一举摧毁掉朝廷在淮西的军事力量。
之后梁军便能顺势攻陷荆襄、淮东。
当然,这么做的话,温博能不能守住巢州城活下来两说,而寿州军与他们也只能彻底投向梁国,不可能再保持独立。
实际上,不需要温暮桥提醒,牛耕儒心里也清楚他们只有第二条路可选,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