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杜英感慨道:“可惜如今的长安只是如今的长安,不再可能是当初两汉帝都、王气汇聚之地了。”
闻言,张湛原本微微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弛下来。
杜英显然是想表示,他无心在长安起霸业,这等于是主动表明态度了。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杜英目前对典午一朝没有什么敌意。
“一场胡尘下来······”杜英缓缓说道,“多少宫殿楼阁毁于一旦?”
张湛摇头说道:“劫难之后,王师北定,一切还能重头再来。”
“那这些宫阙之中所珍藏的那些书籍经史呢?胡人破洛阳,竹简流散不计其数,一车又一车的焚烧书籍。再破长安之时,相差无几。
一场永嘉之乱,衣冠南渡矣,然能走的终究只是人,还有太多搬不走的。一场大火下来,先祖的智慧、一族之传承,皆化为灰烬。
这些,敢问如何才能从头再来?”
杜英看着张湛,面色虽然平淡,但是语气微微波动,显然心中已经有惊涛骇浪在涌动:
“张兄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心痛么?”
张湛神色黯然,怎么可能不心痛?
他是读书人,如何不知道这些经史典籍都是华夏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精髓?是商周秦汉数代文化的见证?
“所以有时候啊,余都忍不住在想,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杜英喃喃说道。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湛沉声说道:
“太守所言在理,若余有些武力,或许能厮杀在前,遇到些书卷,大概还能保护一二,总比每次见到只有一地灰烬来的好。
不过既已为书生,那遗憾之余,恨自己无能之余,也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书卷修补、整理的工作是可以做的,或许不能挽救损失于兵荒马乱,但是至少可以妥善保管劫后余生的这些。”
“张兄有心了。”杜英正色道。
张湛看向杜英,神情之中已经消散了一开始的敌意和戒备。
一向喜欢整理和书写文集的他,虽然并不能说一下子感觉找到了知音,但是至少杜英的这种态度,让他实在难以升起横眉冷对之心。
大家或许做不了朋友,但是至少还是可以避免成为敌人的。
“太守所思,在天下各方,事无巨细。”张湛感慨道,“余所不能及也。”
“因此现在是尔来请我,非我请你。”杜英笑道。
张湛不以为忤,指着前方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大司马府说道:“是余请太守,但因是大司马所请,所以太守不敢不来。”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由得大笑。
杜英翻身下马,正打算向里走,便看到一名传令兵飞快的冲过来。
“看来又有热闹了。”杜英也加快脚步。
“太守似乎心中已有定论?”张湛问道。
意思自然是,不会又是你搞的鬼吧?
“如今长安鱼龙混杂,谁知道呢。”杜英轻飘飘甩了一句,刚刚走到堂下,就听见那传令兵的声音。
“启禀大司马,雷弱儿纵兵进攻华阴,华阴告急!”
杜英当即朗声拱手说道:
“长安太守杜英,参见大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