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司马昱默然无声。
余姚公主,不,现在应该尊称一声新安公主,徐徐抬起头来,透过半垂下的帘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
方才的她,浑浑噩噩,并没有听明白,而现在,已经恍然大悟。
太后这是让父王接过来皇位,让父王坐在那个位置上。
主少国疑,国祚飘摇之际,的确需要一个有贤名、有手腕的皇帝,年幼的皇帝显然还不够资格,而成名已久的司马昱,以摄政王的身份登基,天下提出批评反对的人肯定会有很多,但是他们终归只能批评父王得位不正,欺负孤儿寡母,却没有办法说父王能力不够。
这已经是司马氏在先帝这一代,最有能力的了,就算向上比不得明帝司马绍,却也是现在司马氏的中坚、最有号召力的一位亲王。
所以只有父王站出来,接过这个位置,才能让动荡的时代、混乱的人心,首先找到一些依凭。
可是······
对于一心想要当忠臣、甚至有时候喝醉了酒嚷嚷着要当“天下第一贤王”的司马昱来说,这简直就是逼着他去做一个他最不喜欢的篡位之臣,而且还是叔篡侄位,妥妥的臭名流于后世。
父王如何能接受?
而太后······若是答应了,若是主动把位置交出去,那么她或许会被一些人所怜悯,但是大多数的人恐怕还要说她虽垂帘却无能,未能守好先帝基业。
且看太后现在的态度,她甚至有可能会主动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
司马昱艰难的开口:
“愿遵太后懿旨。”
“好了,坐上那个位置,还犹犹豫豫的。”褚太后无奈的说道,“怎能如此不利落?”
司马昱也索性洒然一笑:
“太后所言在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现在还没有到那时候呢。还是要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再说。”
褚太后看了一眼司马昱,他虽然在笑,但是笑的有些勉强。
固然可能是因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心爱的女儿远嫁,却也可能是因为······
司马昱对于这件事能不能成,本身就没有多少信心。
褚太后自失的一笑。
看来是要遗臭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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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
朝堂上,负责和关中谈判的人员已经敲定,慕容楷作为临危受命的,正想要起身送梁殊去休息,谈判会在明天正式开始,在此之前,慕容楷一边筹划着酒宴以款待梁殊,一边则在思考如何才能从梁殊的口中套话。
毕竟关中想要多少利益,梁殊可是一直没有说过,反倒是河北这边对于通商是什么态度、慕容氏到底支不支持通商,倒是让梁殊试探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慕容楷就有些愤愤不平的看向那些世家子弟们,大燕在谈判上完全陷入被动,你们都难辞其咎。
不过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而且慕容楷也没有资格给他们论罪——关乎到鲜卑对于河北汉人的统治,连慕容垂至少也不敢直接把这些世家子弟赶出朝堂。
匈奴刘氏在的时候,他们在,羯人石氏在的时候,他们也在,现在换做了鲜卑慕容氏,这帮家伙还是在朝堂上。
就凭这个,慕容楷也知道动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