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和朝廷撕破脸皮的时候,大家既然都虚与委蛇,那我们也不好直接跳出来成为众矢之的。”谢道韫看杜英陷入沉思,只道是杜英在犹豫还有没有这样遮遮掩掩的必要,所以赶忙提醒。
杜英摇头:
“你们做的都很好。但是阿元可不能总是意气用事,跑到工坊之中发脾气。”
谢道韫的微笑顿时僵住了,惊讶的问道:
“夫君已经知道了?”
“是啊,也不是什么消息你都能瞒得住的。”杜英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当然,余也知道,阿元并不想要余因为这些事情分心,所以在后方雷厉风行的做了,把风风雨雨都承担了下来,然后最后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余一个结果,让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谢道韫抚额,若是换作别的人,知道自家大妇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工坊之中大发雷霆,甚至直接掀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清查,只是被免掉甚至直接下狱的就有上百人,那么恐怕会开始琢磨,这个女人是不是和其余留守的官员勾结,想要趁机清洗我的势力?
在太平岁月里,人的警惕性一般都比较低,或许还好。
但是在这乱世,即使是同床异梦,也比比皆是,所以这也不算是什么离奇的想法。
另一位方镇诸侯桓温,和其正妻南康公主的貌不合、神也离,已经是天下皆知。
相比之下,杜英的无条件信任,自然就显得难得可贵。
他明明知道,却愿意听自己的掩饰和避重就轻。
杜英感受到谢道韫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不由得挠了挠头:
“怎么了?”
谢道韫却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喃喃说道:
“望之不似君子,然行之正是君子。人人都好奇夫君所奉行的到底是道家、法家,还是百家之中哪位圣贤,却鲜少有人说夫君是奉行儒家的。
毕竟夫君以杀伐开疆拓土,以律法约束百姓,又以道本自然来放纵商贸,事事处处,少见儒家之身影。
然,如今妾身倒是觉得,夫君其实是一位君子也。温润如玉,无外乎如此。”
杜英笑道: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阿元所说也不全面,余想要取各家之所长,补各家之所短罢了。
在那些圣贤们所处的时代,他们可能各自秉承自己的学说,想要自成大道、开宗立派,所以他们需要夸赞自身而贬低他人。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我们这些后人,已经走过很多路,也尝试过把一些学问落实,知道有一些是对的,一些是错的,没有完全的对与错,只有放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上,合不合适而已。
所以余本来就没有倾向于哪一家的意思,谁家的管用,就拿来用罢了。”
谢道韫叹道:
“融会贯通,岂不是大智慧?”
“先贤的智慧罢了,我不过是拾人牙慧。”杜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