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回、大殿法坛留虚座,来者究竟哪位僧(1 / 2)

灵山 徐公子胜治 5519 字 2019-10-02

 九林禅院的地势,按风水学来看建在“凤点头”之上,是城外一直延伸到城内的一条高坡尽头,往前三面都是民居。周围的还有一片空地,是九林禅院的偏院与后院尚未修造,只修了山门与正殿的主体建筑,看来半年时间整座寺院的规模尚未建造完整,要等到将来慢慢的再扩建完善。

走进寺院感觉也很奇特,不似千年之后的现代寺庙,山门殿两旁立了四大金刚,但是正中却是一条直通道,没有前弥勒后韦陀的造像。穿过山门是青石铺地的天井,四面屋檐都向这一天井延伸,抬头看见天是“方”的。

可以想像一下,下雨天水会顺着飞檐都流到这个天井来,方形的天空会挂下四道水帘。天井的正中地面上有一块圆形的大青石,圆心部位稍稍凹陷,上面开有两个对称的小孔,直径比拇指稍粗。梅振衣知道这下面是一口井,圆形的井口很窄并且被圆石盖上了,这是一口风水井。

智诜禅师将天圆地方之象倒转,在寺庙正殿前做了个天方地圆局,以承接天枢地气,果然是一等一的风水大师。

走入正殿,也就是一般寺院所谓的大雄宝殿,又发现其中的格局与普通大殿完全不同,左右较窄前后很深,并且通过巧妙的设计,自然分隔成前后两进。进大殿首先只能看见正中神坛上的一尊塑像,却分辨不出是哪一尊佛或菩萨。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看来,神坛上的诸佛菩萨各种像长的都差不多,要根据后面的绘画、旁边的侍者像、菩萨本人地装扮以及手持的法器,还有帷幔上垂的锦帘字迹以及香案上的牌位,才能分辨出来。

但是这一尊塑像。周围没有这些参照,只是孤零零的一尊,全身披着锦缎,梅振衣也看不出来供的究竟是哪路菩萨?好像它就是一座“通用化、大众化”的佛门造像。

正殿左右两侧的墙根有一溜位置下比砖地高出一阶,显然也是安放造像的底座,但此时还是空地,也不知道将会塑哪些罗汉、金刚地像?因此走进正殿地第一进,只能看见正中那座身份不明的塑像。

转过这座法坛,没有院落没有台阶。直接进入大殿的第二进。与前面的空空荡荡相比。这里面的布置可就是满目琳琅了。两侧塑着十八座金身罗汉,左右各九,正中是释迦牟尼佛,左右墙角处是骑着青狮、白象的文殊与普贤二位菩萨,也是一左一右。

大殿的第二进是个假二层。什么叫假二层呢?很多种古典建筑,从外立面看与从内部结构看层数是不一样的,这座大殿不是楼房,但是第二进从里面看却说不清是一层还是两层。在左右十八罗汉像上方,还挑空了一层阁楼状的回廊。前有没设梯子,这回廊是上不去的。在回廊地栏杆上悬挂着很多幅画像,需要仰头才能够看清。

左右各有十七幅画像,左手边第一幅是佛祖释迦摩尼灵山说法图,第二幅是面带微笑的禅宗初祖摩诃迦叶尊者,一字排开,左手最后一幅是禅宗十六祖罗罗多尊者。然后转到右手这一侧,最后一幅是禅宗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再倒着排回来,一直到禅宗三十二祖,也就是中华禅五祖弘忍大师。

右手最前面,与左手第一幅释迦摩尼灵山说法图相对的位置,只挂了一幅装裱好的白纸,上面没有一丝墨迹,这幅留白之画在弘忍像旁边。却不知为谁人而留。

这一次接到请帖来观礼的有上百人。其中有一半是各地赶来的僧人,智诜禅师率领僧众在九林禅院门外一一致谢。并不对谁有过分的热情,也不刻意冷落何人。这么多人在寺院中肯定坐不下,在寺院外地空地上临时搭有结缘的竹棚,旁边还支有煮茶的灶炉,来宾先参观寺院,然后再到竹棚里喝茶。

梅振衣跟着参观的人流走进九林禅院,进入大殿第二进,沿着上方悬挂的画像一路看下来,芜州刺史程玄鹄陪着他。程玄鹄也是位饱学之士,一路指点介绍画像中的各位佛门尊者,这些就是禅宗传承的谱系图,他着重介绍了其中地龙树大士与菩提达摩地生平事迹。

在他们身后,张果与星云师太并肩而行,一直在向师太请教画像上的各种典故,师太答地很耐心,张果听的也很认真。

一转弯走到右手边弘忍的画像前,发现画像下面特意摆放了一个小香案,智诜禅师与一位中年僧人正在礼拜。梅振衣很知趣的没有走近,远远的站在一旁。等拜完了,只听那位中年僧人起身对智诜道:“师兄,你建了这座寺院,打算将衣钵传承留在此处吗?”

智诜点头道:“是的。”

中年僧人又道:“你留下玄奘法师的紫金钵,但禅宗信衣木棉袈裟并不在此处,来日信衣归宗门,为何不归嵩山少林呢?”

智诜禅师:“少林、九林,皆是禅林。”

中年僧人:“我初入芜州,也查觉出此是非常之地,你建的这座九林禅院,大殿正座法坛空待,必有深意吧?”

智诜禅师:“将来有缘,信衣归于此处,还要招一位住持镇守。师弟行游天下,有何人要推荐吗?”

中年僧人:“菩提、波罗,皆是佛缘。当来自来,不必推荐。”

这位与智诜说话的中年僧人相貌甚是平凡并不引人注意,神色也是平和中自有悲悯之态,站在那里隐约却有一种自然流露的宗师气象。梅振衣只看了一眼,就止住了以神识试探的念头。这时旁边有一人走过去道:“小和尚,你也来了?”

再看清风已经溜达过去了,很自然的与那位中年僧人打招呼,居然开口叫他小和尚。那中年僧人微微一笑,合手施礼道:“原来是清风童子。好久不见。”

清风:“上次见你就是在谈衣钵,这次见你,又和沙和尚淡衣钵,衣钵衣钵,非一衣一钵,可惜呀,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纠缠不解?”

中年僧人:“世人若皆已彻悟,何需弘扬真法?若如此,菩萨也不会发下尽渡世人的宏愿。”

智诜禅师也微笑道:“开道场。有佛法僧三宝。说三宝者。既非三宝,是名三宝。无非假借道场宏法,法是真,道场是空,但无此空不便印彼真。”

这两个和尚一开口说的就是佛法,清风也笑了:“不和你们说这些,智诜,此处法坛虚座以待,是想请小和尚来做住持吗?”

中年僧人摇头道:“非我,应另有其人。”

清风盯着中年僧人仔细看了几眼:“这么说。那位来者可了不得啊。”

中年僧人:“了得了不得,空门无差别,无非是清风童子你有此分别心。”

清风摇头:“这话与我没关系,既然这么说,你让沙和尚在大街上随便拽一个人,剃了头就来当住持得了!”

智诜与中年僧人闻言不禁相顾莞尔,清风抬头看了看弘忍画像旁边那幅空白之像。又低头看了看中年僧人,似笑非笑道:“圆寂之后,才能挂上去啊,这一点,我亦深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