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县城虽小,城里大半的街道房屋也已经在战火中化为了一片废墟,但是湖北新军成功光复了这座县城后,武黄战场一度僵持不下的局势还是被彻底打破,清军方面获得了绝对优胜上风,太平军则军力大挫,水师被迫退守兰溪,黄州府城里的太平军也几乎形同一支孤军,无论陆战水战,太平军实际上都没有多少的翻盘希望。
夺回了武昌县城后,吴超越并没有急着率军渡江北上去帮助湘军围攻黄州府城,只是立即分兵,派遣刘坤一率领庄字营南下大冶,配合大冶县令李承湛组织的团练收复大冶县城。同时考虑到湖北最大的铁矿和煤矿都在大冶县境内的缘故,即便早已探明城中太平军能战者不过数百人,在刘坤一并没有提出要求的情况下,吴超越还是主动派出部分炮营士兵携带五门后膛炮及一些掷弹筒南下给刘坤一帮忙,交代刘坤一一定要拿回大冶,也绝不能让太平军盘踞在至关重要的大冶县境内。
吴超越为什么这么重视大冶小县,曾国藩当然不知道原因,曾国藩也没时间和兴趣再去关心这个问题,南岸战场的局势刚稳定下来,曾国藩马上就派人催促吴超越赶紧率军渡江,嘴上说是想要尽快和吴超越联手夺回黄州府城,但真正原因是什么吴超越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为了吊理发匠老师的胃口,也为了巩固对南岸战场的控制,不给太平军卷土重来的机会,吴超越故意找各种借口一再推托,迟迟没有率军渡江。
最后,还是在收到了刘坤一军轻松收复大冶县城的消息后,吴超越这才留下绿营兵守卫武昌县城,慢条斯理的率军渡江,带着湖北新军到了新生洲与湘军会合。曾国藩闻报大喜,亲率湘军众将出营迎接吴超越,客客气气的邀请忤逆弟子入营用宴,又主动派遣湘军民夫帮助吴军立营,对吴超越的爱护也仿佛象是回到了在京城时事事处处为弟子着想那个时刻。
不出吴超越所料,宴会上虚情假意的互相客套了一番后,曾国藩果然很快就向吴超越问道:“慰亭,听孟容先生说,前日你在战场上用的洋人武器,开花炮弹里装的新式火药,都是你的兵器作坊自产的?”
“回老师,千真万确。”吴超越点头答道:“学生诗文词赋不行,对洋人的化学却小有研究,又在上海时得到过洋人的化学大才指点,就造出了这种连洋人都还没有的新式火药。”
说罢,早有准备的吴超越还叫亲兵拿出了苦味酸样品给曾国藩过目,又给曾国藩详细讲解了苦味酸炸药的使用方法,末了又把苦味酸当众点燃,让曾国藩和湘军众将亲眼目睹苦味酸的良好燃烧效果。曾国藩和湘军众将则是看得既兴奋又眼热,然后前段时间才从京城回来的曾国潢还迫不及待的向吴超越问道:“慰亭,这种火药的造价如何?”
“当然比原来的黑火药高得多。”吴超越如实回答道:“而且引爆这种火药的和延时引信,大清国内目前还不能自产,只能向洋人购买,价格更加昂贵,所以我手里的新火药武器也不多,自用都还远远不足。”
吴超越把话再直接也没用,曾国潢的脸皮甚厚,马上就说道:“慰亭,你手里的新武器不够没关系,反正你能自产,汉口又已经是和洋人通商的口岸了,那个什么和引信也可以直接找洋人买。现在我们正在和长毛交战,这么好的武器,你怎么也得分一些给我们吧?”
“好说,好说。”吴超越笑着说道:“多了没有,三百枚手雷弹,五门掷弹筒和五十枚配套炮弹,明天我就叫人送来。”
“就这么点?还连炮弹都没有?”曾国潢的脸色有些微变。
“二叔,小侄手里的新式武器确实不多,已经尽了全力了。”吴超越哭丧着脸说道:“还有,不是我不给你们炮弹,是我的炮弹和你们的炮弹不同,给了你们也没办法用。我手里总共只有二十多门火炮,连火炮都给了你们,我以后的仗也没办法打了。”
曾国潢还是不依不饶,正要开口继续讨要时,曾国藩却挥手制止住了曾国潢的厚颜无耻,还冲曾国潢埋怨道:“二弟,慰亭这些年可没少帮我们的忙,你怎么就只想着一再向他伸手,全然想过用银子买?新式火药造价这么高,慰亭能送给我们多少,我们……。”
“恩师,请容学生多一句嘴。”
吴超越不上理发匠的恶当用银子买倒是说得好听,谈着谈着曾国藩铁定会拿吴超越拖欠他的钱粮充当货款。所以吴超越赶紧开口打断曾国藩,说道:“恩师恕罪,现在你就算拿得出银子,学生也没武器卖给你。”
“什么意思?”曾国藩疑惑问道。
“生产新火药的作坊还没建起来,原材料不足,学生没办法造。”吴超越无奈的摊手说道:“而且学生目前还要忙于收复长江下游城池的事,也没时间回汉口去建工厂和督造武器,所以短时间内,恩师你就算出银子,学生也是爱莫能助。”
说罢,吴超越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恩师请放心,只要随着老师把长江下游的几座湖北城池夺回来,把长毛驱逐出了湖北境内,学生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大力整顿军备,为恩师大量生产新式武器,帮老师你直捣黄龙,攻破江宁,生擒洪杨二贼,助老师建立万世不易之伟功!”
曾国藩当然也马上听出忤逆学生这是在给自己下套想要新式武器,先带着湘军替忤逆学生把太平军驱逐出了湖北再说!脸色微微一变后,曾国藩也没急着跳出陷阱,只是含笑说道:“原来如此,也罢,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喝酒,喝酒。”
吴超越含笑谢了,这才与湘军众将举杯同庆南岸大捷,期间也努力保持与湘军众将的友好关系,与湘军众人言谈甚欢,还不断许下各种空头诺言,说什么只要把太平军赶出了湖北,让自己腾出手来以后,一定会以最低价成本价向湘军出售和援助各种新式武器,成功吊起了许多湘军将领的胃口,与湘军众人尽欢而散。
散席后自然是钩心斗角的密谋时间,先来看曾国藩这边,才刚回到后帐与自己的几个心腹谋士见了面,曾国藩马上就重重唾了一口浓痰,骂道:“呸!小滑头,果然奸猾了得,明明是想让本帅出军出力把长毛赶出湖北,让他坐稳湖北巡抚的位置,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好象是他在帮本帅一样。”
“只怕他的目的还不止如此。”刘蓉微笑说道:“把长毛赶出了湖北,坐稳了湖北巡抚的位置,又有我们顶在前面为他抵挡长毛,他就可以在湖北安心的整军备战,又用新式武器操纵着我们为他冲锋陷阵,等我们和长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手顺江而下,直捣黄龙和攻破江宁的盖世奇功,可就得归他了。”
曾国藩冷笑点头,也无比怀疑这才是忤逆门生的真正打算,然后曾国藩问道:“如何应对?”
“绝不能急着把长毛赶出湖北!”刘蓉沉声答道:“长毛对湖北的威胁越大,大帅你那个门生就越是依赖我们,只有让长毛继续控制住一部分湖北城池,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才可以从大帅你那个门生手里弄到更多的新式武器,乃至新式火药的配方!”
曾国藩沉默盘算不说话,许久后才问道:“那黄州府城,还打不打?”
“当然得打!但不能出力真打!”刘蓉答道:“武昌县城已失,长毛水师退到兰溪,黄州城里的长毛已经形同孤军,很有可能会主动弃城而走,我们不打无法向朝廷交代,所以必须适当发起一些进攻,给朝廷一个交代,也卖个顺水人情给大帅你那位得意门生。”
“然后呢,打不跑黄州城里的长毛固然对我们有利,可以逼迫大帅你那位门生向我们低头求助,也可以逼着他卖力攻城,乘机弄清楚他是否还藏有后手。如果长毛收缩战线主动弃城而走,那我们绝不能全力拦截,必须要让长毛有力量可以盘算黄州下游的湖北城池,继续对你那位门生形成威胁,也让他必须继续依赖我们。”
曾国藩笑了,拍拍刘蓉的肩膀笑道:“孟容,吾之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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