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橙这次出使日本,要想完成吴超越交托给自己的任务,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取得与日本萨摩藩现任藩主岛津忠义的直接联络,争取到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难度其实相当不小,那怕是聪明过人的龚橙其实也没把握一定能做到。
可龚橙和隐藏幕后的吴超越都没想到的是,因为一对价值并不算高的镶金左轮枪,岛津忠义竟然会直接把这个机会送给龚橙,不但第二天派人邀请龚橙再次见面,还早早就声明说是不谈公事,只聊闲话,等于就是直接帮龚橙走过了最难的第一关,大大的让龚橙喜出望外了一把。
但也很自然的,人之常情,龚橙也有些害怕这是萨摩藩的陷阱,想把自己骗进鹿儿岛城一刀宰了,可是考虑到拥有三条蒸汽炮船的萨摩藩真的想干掉自己,自己就算立即坐船跑路也逃不掉,还算有些胆色的龚橙又强迫自己鼓起了勇气,马上就接受了岛津忠义的邀请,换了官服就随着岛津忠义派来的小姓再次进到了鹿儿岛城,在鹿儿岛城内的西丸花园中再次见到了岛津忠义。
龚橙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一把赌对了,只是带着几个小姓再次接见自己的岛津忠义见面后,岛津忠义的态度不但明显友善了许多,还邀请自己品尝日本人最得意的寿司、天妇罗和生鱼片等扶桑美食,龚橙受宠若惊,忙向岛津忠义连连道谢,一个一个藩主的叫得亲热,道:“多谢藩主款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先生不必客气,这是应尽的待客之礼。”受过一定汉学教育的岛津忠义谦虚,又微笑说道:“按理来说,昨天就应该设宴款待先生你的,只是昨天时间仓促,又有太多家臣在场,怕人太多让先生你拘束,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藩主真是太了解在下了。”龚橙笑嘻嘻的说道:“不瞒藩主,其实在下最怕的就是和太多人一起吃饭,必须注重繁文缛节半点都不痛快,那怕是在我们清国镇南王的府上,遇上了这样的宴会在下也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还是和一两个知己朋友在一起把酒言欢,最好再叫上几个歌女陪酒,放浪形骸的大喝特喝,这样才最对在下的胃口。”
通译尽可能仔细的把龚橙的话翻译,岛津忠义听了大笑,道:“早知道先生这么洒脱,予就该安排几个舞妓给先生陪酒,不过没关系,还来得及。又二郎,马上派人去安排几个舞妓,给龚橙先生饮酒助兴。”
亲信矢本又二郎答应,立即去派人安排日本独有的歌舞姬,龚橙欢喜道谢,与岛津忠义一起入席,闲聊着等待舞妓过来助兴,有所目的岛津忠义则很快把话转入了话题,拿出了那对左轮枪向龚橙问起了大冶兵工厂的情况,没什么保密意识的龚橙则是有问必答,把自己知道的大冶兵工厂情况尽量告诉给了岛津忠义,又主动介绍了当初清俄联合舰队千里奔袭就是为了捣毁吴军大冶工业基地的情况经过。岛津忠义听得神往,忍不住问道:“龚橙先生,那在你看来,你们清国的大冶工厂和我们的集贤馆比起来,谁更优秀一些?”
岛津忠义所说的集贤馆,实际上就是萨摩藩的近代工业基地,位置就在鹿儿岛城城外的海边,龚橙两次进出鹿儿岛城都从旁边经过,所以听了岛津忠义的问题后,龚橙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不瞒藩主,虽然在下没有进过集贤馆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是在下敢保证,光以规模而言,我们大清的大冶工厂,面积至少是贵藩集贤馆的十倍以上。”
“有这么大?”岛津忠义有些吃惊。
“千真万确有这么大。”龚橙点头,又微笑说道:“不过没关系,藩主你比我们镇南王年轻五岁,五年之后,相信贵藩的集贤馆一定会在规模上超过我们的大冶工厂,因为在下看得出来,藩主你和我们镇南王一样,都是年少有为的少年英雄。”
“你们清国的镇南王,只比我大五岁?”岛津忠义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错,藩主你今年贵庚二十三,我们镇南王今年才二十八。”龚橙微笑回答道。
岛津忠义张口结舌,半晌才惊讶说道:“原来你们镇南王这么年轻,我还一直以为,他今年起码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啊?”
龚橙大笑,道:“藩主误会了,我们镇南王那可能有那么大的年纪?不过和藩主你一样,我们镇南王当时知道你今年才二十三岁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年轻有为的藩主,才二十三岁就能成为日本名藩萨摩藩的藩主?还把萨摩藩治理得这么强大强盛,能够把琉球国都逼到不得不向我们大清求援的地步?镇南王他很说,藩主你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被生父和家臣压制得有些自卑的岛津忠义听了龚橙的刻意吹捧之言后,当然更是心中欢喜,赶紧客气的谦虚了几句,同样大力夸奖吴超越的年轻有为,只比自己大五岁就能成为实际上的清国掌权人,龚橙虚与委蛇,不断用各种甜言蜜语拍岛津忠义的马屁,很快就把岛津忠义哄得全身舒坦,把自己当成了至爱亲朋看待。
这时,岛国特有的歌舞妓已经被领到了现场,丝竹声中,歌舞妓翩翩起舞,岛津忠义则和龚橙有说有笑,不断互相敬酒,感情不断加深,到了酒至沉酣时,龚橙还干脆坐到了岛津忠义的席边,打着酒嗝凑近了说道:“藩主,说起我们镇南王,其实他对你还是有一点遗憾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听?”
“镇南王对予有什么遗憾?”同样已经半醺的岛津忠义反问道。
“藩主,在下说了你可别生气。”龚橙先打了一针预防针,然后才酒气冲天的说道:“藩主,你年少有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管不住下面,我们镇南王即便远在大清,也听说你的家臣对你有些不敬,很多你们萨摩藩的事,都不是藩主你说了算。我们镇南王还说……,还说……。”
说到这里,龚橙故意摇头晃脑,装出已经醉得说话都不利落的地步,岛津忠义则是脸上早有些变色,问道:“龚橙先生,你们清国的镇南王,还说了什么?”
“我们镇南王说,他的臣子如果敢这样,他早就一刀把那些大胆欺主的臣子宰了。”龚橙醉醺醺的说道:“我们镇南王就不明白了,藩主你是一藩之主,怎么就对这些大胆犯上的臣子宽容到这个地步?怎么就不赐他们切腹自尽?怎么就……,怎么就……。”
醉醺醺的说到这里,龚橙干脆往地上一躺,直接就呼呼大睡了过去,岛津忠义则是脸色益发有些难看,半晌才向矢本又二郎吩咐道:“抬他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龚橙装醉说出的话在岛津忠义本来就极不安分的心头扎下了根,以至于大醉不醒的龚橙被抬走后,岛津忠义也没有急着离开宴会现场,还一盅接一盅的喝上了闷酒,心头憋屈之至,暗道:“如果不是国父在,如果萨摩藩的实权在我手里,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这些混蛋,我早就让他们切腹了,还用得着让你们清国的人来说?还用得着被你们清国的人看笑话?我这个藩主,当得还真是窝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