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今年大概四十岁上下,他是一个外貌普通、能力更是普通的汉子,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一身的蛮力,还有那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蛮干的勇气,而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在战场之上的英勇或者干脆点说就是傻大个儿般地表现,让他从最初的一个新兵蛋子到如今成为了荆州军的一个伍长,虽然职位不高,虽然上面还有一大票的长官管着他,但自己手底下好歹也管着五个人,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p>
周全是在曹操坐镇荆州扫荡黄巾的时候才加入军中的,他的家庭背景很不好,不然也不会从汝南一直流落到襄阳去,实际上当时的襄阳乃至于大半个荆州仍然是令人闻风而去的大粮仓,即便这片土地上,从一开始就饱经黄巾之乱的困扰,即使在北部那大片土地上,还在实行坚壁清野之策之后造成了大片土地收成的缺失,但光光是以前囤积下来的那些粮食,也足够整个荆州百姓吃上个好几年了,这就是前荆州牧刘表为荆州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从这点上来不得不说,这个守成之犬一般的可怜人,还是为荆州百姓做了不小的贡献的。</p>
当然这和周全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在乎这些,他只需要吃得饱就行了,虽然在汝南也可以选择加入贼匪的行列,但周全至今仍然记得他的亲人,他六十岁的老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十分好,在父亲死后担负起了整个家,尤其是他这个儿子,在讨生活的过程中却没有逃过命运的戏弄,最终因为一场意外瞎了;还有他尚还年幼的孩子,因为生下这个孩子,相濡以沫的妻子难产而死,他更不会忘记这些自己仅有的亲人,又都是怎么死在黄巾乱军中的,正因为忘不了,他更不可能加进去。</p>
他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能够明辨是非,什么“大贤良师”他不知道,什么“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他更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黄巾军肆虐之前,虽然过的困苦,因为流年不利田地里收成很少,赋税又很重,很多时候也是饱一顿饿一顿,但至少那个时候还有希望活得下去,而他的老母亲他的孩子也都在,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些这一切都是黄巾军那群恶魔造成的。</p>
他亲眼看到过黄巾士兵将个头还完全没有发育成熟的哭泣的孩子从腰间直接看成了上下两截,然后张狂的大笑着离去;他亲眼看到过废墟一般的屋子里,几个眼泛淫光的黄巾士兵是怎么肆意辱弄那个连哭泣都没了力气、或许连眼泪都早已哭干了的可怜女子,他感觉他们比自己还要可怜,而自己心中除了愤怒和憎恨,还有新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在所有亲人都没了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仍然不是死亡,而是要报仇,或者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之外他的精神也早已得到了升华,除了报仇,最重要的还是他要干掉那些给和他一样的许多人带来灾难的那群恶魔,于是他就这样参军了,在他流浪到的荆州南阳郡参军了。</p>
在军队的日子里当然不好受,尤其对于之前从来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们来说,黄巾军可以下阵是农民,上阵提起锄头农具,就可以成为士兵,而且烧杀抢掠肆无忌惮、全凭心情;但作为正规军的他们不行,尽管那对许多的将军们来说已经算是要求极低的了。</p>
周全没见过曹操,相信不只是他,大部分低级将士都没有见过,所以即便军中流传着许多曹操的传言,即便总有人在耳边要灌输着某些念头,但周全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最开始他只是要自己简单的活着,还要报仇,而后来则有了更多的念头,自己没杀一个敌人,那么作孽的人就少了一个,而灾难的发生也就减少了一份可能,周全并没有想那么多,但他正在做的那些就是这样。</p>
不过同样和大部分的军中同僚们一样,他并不喜欢打仗,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喜欢打仗愿意打仗,尤其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他们只是渴望几亩良田、养家糊口,最最简单的要求而已,但在乱世中却都得不到满足。</p>
而在荆州的黄巾之乱平定之后,周全又过一阵子的迷茫,那一段时间他突然觉得没了战争,自己好似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这让他无所适从了好久,当然他还是没有想过要死,尤其是无缘无故的去自杀,在生命面前,任何言辞都是显得那么的脆弱站不住脚。</p>
让他安心的是,自己还有大多数军中的兄弟们期待的太平盛世似乎就要到来了,又是那个曹操来担任荆州的州牧,虽然听说只是暂代,但也一直没有其他的传言,所以大家也都自动在心里将原来的刘表换成了现在的曹操,而这一次他总算是在周全心中留下了一些印象。</p>
大汉的军制毕竟不像是后世,实际上除了类似洛阳皇宫中的禁军、羽林军等,或者是某些郡治、要塞的常备军,大汉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这个职业,更多如同乡兵这样的,其实本质上和黄巾贼他们差不多,平常务农、战事当兵,只不过他们偶尔还会有比较正规的训练,而且装备也比较齐全,但战斗力显然就要差上不少层次,尤其若是和边塞的那些常驻守备军比较说来。</p>
而经过了黄巾之乱的洗礼,还一直活下来的这支军队早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固有的命运,在战争结束之后,除了按照编制留下来的刺史府卫军,似周全这种小兵还是只能够领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抚恤金,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只是迷茫的周全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什么都没有去做,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年。</p>
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周全的生活变化不大,但荆州却是每天都在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恢复着,虽然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但对于荆州的变化,他却感到高兴,他从来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但看着对面街头老张的儿子那欢快奔跑的模样,看着隔壁小媳妇羞涩怕人却还是坚持每天早上跑出家门来送着丈夫出去,同时坚持的还有一遍一遍重复不变的嘱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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