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回辽省之前，跟赵波了解了一下博美和佳美最近的情况。</p>
由于今年的大环境影响，两家企业的发展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制约。</p>
这次整治私营企业，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家电行业，而博美和佳美恰恰就在其中。</p>
博美为了更高的利润，合作的普遍都是非定点生产企业，国家一出手，很多合作单位都停工了，博美只能去找国营单位作为替代品，这其中的周折就不说了，光是利润就少了一大截。</p>
佳美更惨，自身所有涉及到的产品只有少数挂靠生产的产品是拥有生产资质的，比如和奉城双喜合作的各种炊具。生产线几乎全停的佳美正在谋求承包或者挂靠有资质的国营企业，这样才能活得下去。</p>
幸好当初何平说服赵波接受了环球的投资，有了庞大的资金，之后的扩张之路走得也比以前稳健，从目前看博美、佳美的发展肯定会受到影响，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p>
临行前，赵波送何平到机场。</p>
进机场前，赵波犹豫了半天，最后说道：“何平哥，多亏你了。要不是听了你的话，这次我真的要栽了。”</p>
赵波这半年来处境艰难，每每想到当初如果自己坚持不要投资的话，那今年这一波将会直接断送他几年来的努力。</p>
何平安慰道：“国家大势谁也想不到，都是碰巧而已。你这几年干的不错，今年只是赶上了，其实大家都一样。别着急，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p>
赵波重重的点点头，没再说话。</p>
何平坐飞机到奉城，再由奉城开车回到营城，花了一天的时间，效率比以前提高了很多。</p>
一方面是坐飞机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奉金高速通车的原因，开车从奉城到金州仅需六个小时，到营城只需要三个小时。</p>
做飞机的时候也遇上点趣事，他遇见了几个“讨债人”。</p>
89年这一年物价闯关失败，国家宏观调控所造成的经济骤冷对通货膨胀下的投资过热的确起到了遏制的效应，但加上国家针对私营企业偷税漏税等不法问题的查处，让很多行业变成一局乱棋。</p>
首先是匆忙恢复计划性调控，造成国内很多商品从热销陡然之间变成滞销。</p>
以彩电为例，在1988年的抢购狂潮中，全国仓库里的彩电被一抢而空，某些部门大概认为这是一块“大肥肉”，从2月开始征收高额的特别消费税和国产化发展基金，4000元左右的18英寸彩电要交900元，同时，宣布实行彩电专营。</p>
仅沪上市一地，2000个销售点就被砍到了仅剩120个。全国其他省份同样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更有甚至一个地区仅有几个销售点名额。</p>
仅6个月后，全国的彩电库存猛增到172万台，还没有从抢购的喜悦中回过劲儿来的厂家们顿时遭遇“冰火两重天”，叫苦不迭，供求关系颠倒，厂家给商业渠道的回扣从零增加到8%，最多到了30%。</p>
专营政策让刚刚蓬**步的彩电业受到致命一击，全国62家主要彩电企业的平均产销率仅不到70%，一些反应较慢的国营企业则被库存压得喘不过气来，从此江河日下。</p>
更加严重的是，因为政策的变动，企业之间原本正常的货物和资金往来瞬间紊乱，资金的循环拖欠构成了一个无始无终的怪圈，于是一个新名词很快被经济界的专家们叫了出来——三角债。</p>
从年初开始，来自各地的消息就很不妙。</p>
在私营企业发达的之江省，企业之间互相拖欠货款造成资金链紧张，工厂没钱备料，商家无款进货，外贸收购压单，不少企业只好停工停产。</p>
在东山省，全省三角债高达43亿元，由此带来的苦恼远远超过煤炭、电力紧张造成的困难，辽省的三角债为45亿元，龙江省和吉省为60亿元，苏江省则更突破了100亿元。</p>
这其中，受到冲击最大的是那些原本就反应不太灵敏的国营大型企业。</p>
亚洲最大的重型机器制造厂——齐齐哈尔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制造厂因“三角债”拖累，被迫熄火停产，走投无路的厂长接连两次给政务院首长发了告急电报。</p>
全国最大的钢铁基地——鞍山钢铁公司，因“三角债”搞得账上无钱，库无存煤，公司只好在20万职工中发动集资解困，总经理李华忠在集资大会上含泪鞠躬，久久不起身。</p>
于是在这一年，“要债”成了大多数国营工厂经营活动中的主旋律。</p>
火车上、飞机上，到处可以见愁眉苦脸、满腹牢骚的讨债人，往日那些风光无限的厂长们、经理们的办公室门口日夜被这些人围堵着，据说在很多地方，“讨债学习班”成为最受欢迎的课程。</p>
国家为了给国营企业的商品产销想办法，九月初专门在京城举办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届易货贸易会。</p>
短短三天，易货贸易会做成8亿元的易货生意。</p>
可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无奈之举罢了，连饮鸩止渴都算不上。</p>
《京城日报》用悲喜难测的语气评论说：“易货贸易虽然是比较原始的交换方式，但在当前资金普遍紧张的情况下，不失为一条灵活而有效的克服困难的途径。”</p>
飞机上听着两个“讨债人”满腹的辛酸，听的何平都跟着犯愁，虽然知道这段时间早晚会过去，可不身在其中，你永远不知道这种日子有多难熬。</p>
他回到家里第二天，马原就带着一帮人堵住了门，还有人提着摄像机在拍。</p>
“干啥？”</p>
马原像羊贩子逮到了羊羔子一样，兴奋道：“快！堵住他，别让他跑了！”</p>
何平哭笑不得，“闹啥呢！我还得去集团。”</p>
马原开玩笑道：“听说何总最近又大撒币，在南方又给大学捐了一千万，有空也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劳苦大众啊！”</p>
几天的时间，何平给南山大学捐款的消息已经从祖国的最南端传到了东北，看来应该是全国皆知了。</p>
“好好说话，你才撒币，你全家都撒币！”何平没好气的说道。</p>
马原笑道：“好好，好好说话。何总来给我们谈谈这次捐助的心情吧？”</p>
何平指着摄像机说道：“你先把这情况解释清楚再说。”</p>
马原道：“这不是我们之前说过的嘛，你忘了？”</p>
在场的其他人也看向何平，都是作家村的熟面孔，他们是被马原动员来的免费劳力。</p>
“影像记录八十年代？”</p>
“对啊！”</p>
原来如此。</p>
“行动力挺快啊！”何平道。</p>
“能不快吗，眼看着都九零年了，再不拍都过去了。”</p>
“行吧，你等我下班再说。”</p>
“那不行，我接下来还有采访呢，就这么点功夫。”</p>
“你还拿上大了，是你采访我还是我采访你啊？能不能有点清晰的自我定位。再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