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都看向王洪彬。</p>
“是这样….”王洪彬咳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自在，目光并没有直视顾十八娘。</p>
“是这样，钱不够了，我们想再向顾娘子借一些。”王三老爷直接说道。</p>
王洪彬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责备，哪有这样借钱的？倒像是讨债的！</p>
顾十八娘神情依旧淡淡，“没有了。”</p>
“哈！”王三老爷一声冷笑，环视众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见没，跟我说的没错吧？”</p>
大厅里的人看向顾十八娘的眼神便有些怪异。</p>
“什么没错？”顾十八娘抬眼看向他淡淡问道。</p>
“顾娘子如有什么难处，但请明说，能帮就帮，不能帮我们保和堂也不会怪你，只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那就不好了….”王三老爷冷面说道。</p>
他的话音未落，顾十八娘将手里的茶杯猛的顿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p>
她的视线看过来，王三老爷不由心里寒了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冷漠，阴寒，天下哪有女儿家能有这等眼神？</p>
一旁的王洪彬却是见过，就在那年建康，当他们保和堂指着顾十八娘要她给说个明白时，那姑娘就是这种眼神，他不由站起身来。</p>
对于这姑娘的翻脸无情，他是有亲身的体会的。</p>
就在他想要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时，顾十八娘却是双目一垂。</p>
“我去看看王老掌柜的。”她站起身来说道。</p>
声音平淡无波，并没有什么情绪在内。</p>
王洪彬松了口气，止住还要说话的王三老爷，忙派人引着顾十八娘往后堂去了。</p>
“…难道我说的有错？谁不知道大有生一心要笼住她，郎有情妾有意，信她会死心塌地的帮咱们？做梦吧？谁让咱们没个长的好的儿子！”</p>
屋门被掩了起来，挡住了王三老爷愤愤的声音。</p>
“这人怎么！”灵宝气的咬牙，转身就要回去。</p>
顾十八娘伸手拉住她，“这世上有些人从来是讲不清道理的，他们只会信他们所想的，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没必要跟他们白费口舌。”</p>
“明明是他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没用，小姐借了他们这么多钱，他们倒好，不但不记恩，反而生仇！太可恨了！”灵宝愤愤道。</p>
“记仇又如何？我难道会怕他？”顾十八娘笑道，将她一拉，跟着引路的下人走入王一章的屋子。</p>
内眷侍女们纷纷施礼。</p>
“老先生怎么样？”顾十八娘低声问道。</p>
王一章的夫人轻轻拭泪，“也就这几天了…”</p>
“老夫人，老太爷问是顾娘子来了吗？请顾娘子说话。”一个侍女转出来低声说道。</p>
顾十八娘点点头，转进内室，意外的看到王晋一也在，自从大药会上泼了一脸茶后，他们还没有再见过。</p>
见顾十八娘进来，王晋一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垂下头。</p>
“顾娘子…”王一章用微弱的声音唤道。</p>
顾十八娘看着这个老人，心内百感交集。</p>
“顾娘子，我们两清了….”王一章露出虚弱的一笑，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p>
王晋一不由抬头看过来。</p>
顾十八娘点点头，伸手握住王一章枯瘦的手, “王老先生，我保下保和堂这个名字….”略一停顿，带着一丝苦笑，“还请王老先生体谅，我也是个以命搏生的，只能做这么多了….”</p>
“足够了….”王一章弱声说道，握了握顾十八娘的手，“谢谢你….”</p>
“我也谢谢你….”顾十八娘鼻头微微发酸。</p>
三日后，保和堂第三代当家人王一章过世了，与此同时，保和堂并没有接纳顾十八娘的建议，奉行事缓则圆，而是再一次购进市场上大批的桂枝，两个月后，在京城所有药棚一起喊出今年誓不修桂枝的巨大压力下，六月，保和堂抛售桂枝，损失百万两白银，资不抵债，只得出售保和堂.</p>
兵败如山倒，保和堂一夜之间退出了药行界，正如王一章事先嘱咐的那样，任何一个前来收购保和堂的人，都要求保和堂的牌子一同收购，幸好在大规模的变卖抵债前，已有人高价买走了保和堂的牌子。</p>
王洪彬站在院子里，家里的仆从基本上都已经卖了，另有几家已经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这间宅子原本也要卖的，可他硬咬着牙留下来，代价是变卖了自己所属的田产，没了商铺，没了田产，这未来的日子多么难可想而知，尤其是他们这一辈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屋子里传来妇孺孩童的哭泣，让这气氛变得更加悲凉。</p>
“老爷，老爷….”一个老家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p>
“怎么？又有人来催债？”王洪彬头也不转的问道，“让他们进来，自己挑吧，该拿什么便拿去吧…”</p>
“不是，老爷，顾娘子送来这个….”老家院急急说道。</p>
王洪彬猛的转过身，看着老家院手里捧着的那块黑亮沉旧的写有保和堂三字的匾额，三尺男儿，在面对如此大变故下都没有掉下眼泪的王洪彬眼圈不由微红。</p>
他紧走几步，似乎想要冲出去见见顾十八娘，但最终还是收住了脚，有些事不用嘴上说，在心里就够了。</p>
他伸手接过匾额，这时候才明白当初王一章不顾全家合族反对，也要冒风险替顾十八娘引荐文郡王的意义所在，老太爷那般明察秋毫，那时候便已经猜到保和堂将有大难了吧…..</p>
都是他们这些后辈没用，享惯了先辈留下的福泽，却并没有练出延续荣耀的能力。</p>
“二叔，我一定要重振保和堂！”王洪彬跪下来，重重的冲祖屋的方向叩头。</p>
坐在马车，灵宝想起方才败落的王家门庭，不由抚着胸口，“做生意真危险，那么有钱，却也是说败就败了….”</p>
“何止做生意啊，”顾十八娘笑道，“就是那些王侯将相，说败也不过是一眨眼….”</p>
王侯将相…灵宝自然而然的想到朱春明，想到了哥哥，神色不由黯然。</p>
“人活着就是不容易，败了就败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重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十八娘笑着安慰她道。</p>
“顾娘子！”伴着马蹄声，有人在后唤道，“请等等。”</p>
顾十八娘掀开车帘看去，见竟然是王晋一。</p>
王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京城了，尤其是那些家族中有头有脸地位重的人，落下这个结果，他们是没脸在京城混了，留下了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不在乎脸面别人取笑，守在京城反而能养活自己。</p>
王晋一是王家一族的正枝孙少爷，他竟然也没走？</p>
“他想闹什么？”灵宝一脸警惕，这些人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p>
王晋一却并没有走近，而是在不远处下马，忽的冲她弯身大礼三拜，随后一句话不说，上马又走了。</p>
“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弄难看的？”灵宝瞪眼道，这位见了她们从来没给过好脸色，更别提施礼了，陡然来了这么一出，尤其是在当众被泼了一脸水，又没有为他们保和堂倾家荡产相助之后，灵宝反而觉得这大礼不是大礼的意思。</p>
顾十八娘笑了，让阿四继续前行。</p>
“人人都能想明白，然后重新再来…”她靠在车架上，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我果真是太笨了…白白活了那些年却是个糊里糊涂的…死了才明白…不对，死了也不明白…如果不是重来….”</p>
“小姐笨？”灵宝有些夸张的喊道，“那这天下聪明人可不多了…小姐怎么会笨，小姐什么都猜的到，说的做的都对…”</p>
那得来不易，顾十八娘笑了笑，揭过这个话头不再说，都过去了，不想了。</p>
跟大有生的合约到期后，顾十八娘没有再续约，虽然每天都有无数药行药棚前来拜访，但她再没有与谁签下专供的契约。</p>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用这个来为自己提底气了…”信朝阳轻摇折扇说道，“她现在，内里真的变强了…”</p>
“雏鹰的时候如果不能收抚她，那雄鹰展翅了就不用想了。”年长的老者带着几分遗憾说道。</p>
“那就让她去飞吧。”信朝阳笑道，看了看八月青蓝的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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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气说完这一段,写的多了些,更得晚了些,大家久等了嘿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