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也不止他一个人。</p>

细细静听的话，他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以及偶尔出现的短促呻吟。公输风偏过头，余光瞄到在自己身侧还有好几张木架床，床上躺着和自己类似的“伤患”。</p>

是了，那样的武装冲突不可能没有伤亡，即便反叛者人数众多，血肉之躯也抵不住利刃和弩箭。</p>

“这儿……是哪里？”公输风试探性的问道，同时望向床尾的说话人。</p>

“蛐蛐洞。”</p>

照顾他的人是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女子，声音有着很浓厚的当地口音，从朦胧的模样来看，她并不像是一名医者传人，粗短的手指与布满黑斑的褐红脸颊是长期务农的特征，头上和脸上也裹着奇怪的白布，与其说是大夫，倒不如说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妇人。</p>

蛐蛐洞……</p>

公输风细想了一下，在舆图上根本找不到能与之对应的地方。</p>

该死，这一定是个俗名，也许只有当地人才这么叫，想拿它来确定自己的位置无疑是痴人说梦。</p>

“那附近……有什么城镇村落么？”</p>

对方摇摇头。</p>

“这里离申州有多远？”</p>

“我不知道。”妇女摊手道，“我自打来这里后，就很少离开这个地方。”</p>

公输风轻叹口气，四肢瘫软下来——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便只剩下听天由命了。</p>

“不过……”妇女突然又说道，“申州应该是个好地方吧……如果能在那儿住下就好了。”</p>

她语气中多了一丝期盼的意味。</p>

这让公输风不由得一愣。</p>

枢密府根本无力进攻申州，因此申柳边界理论上并无封锁，她既然觉得申州是个好地方，为何不过去？</p>

不……一个更关键的是……</p>

她为什么要造反？</p>

几乎是脱口而出，公输风轻声问出了这个问题。</p>

妇人低头瞅了他一眼，随后反问道，“你……重视你的弟弟吗？”</p>

她指的是公输瑾？公输风想了想后，缓缓点头——尽管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但从小就被送进宗家，吃住和学习都在一起，加上性子互补，可以说和亲兄弟没有多大分别。“我当然重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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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有一天……他被人当众刺穿喉咙，像牲畜一样挂在屋梁下，再用乱刀砍得不成人形，还不准你去收殓他呢？”对方低声说道。</p>

“我——”公输风一时愣住，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更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作为公输家的弟子，他哪怕手艺再差，也不会落到暴尸街头的地步。</p>

“我的孩子就是这样死在枢密府手中的。”妇女再次望向公输风，这一回，她的眼底仿佛有种情绪在涌动，它虽然一直被抑制着，可公输风竟产生了一种它一旦被释放出来，将如洪水般席卷大地的错觉。“所以我不能一走了之，我想有人得为此偿命，我希望……看到那些人死。”</p>

“你说……血债血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造反呢？”她一字一句道，“这不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事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