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江南(一)(1 / 2)

大汉龙腾 淡墨青衫 4282 字 2019-09-28

 郑瑄低头一想,向张伟道:“大明官俸极低,官员们收些火耗帖补一下,原也无可厚非。只是正赋一两,火耗竟能收到十两,盘剥吸血乃至于斯,这当真是不得了。大人禁收火耗,当真是了不得的举措。但赋税收上来的是碎银,总需熔成官银,然后入库,其间必有损耗,若是不收火耗,虽断了官员贪污的门路,却也难免要官府来补帖才是。一州一县还好,全江南至少要赔上十几万两银子方可。”

“不妨事。这笔银就由官府来出,亦是无妨。多收这几十万,全国上下的官儿们只怕要多贪十倍上去。百姓们自然是怨身载道,无以聊生。奉汉兄,你是好官一个,但普天下如你一样清廉的,又有几人?”

郑瑄听的动容,正欲答话,却又听张伟接着道:“自然,太祖开国以剥皮之刑治贪,仍是无用,其为何也?官俸太低所致!一个知县,年俸不过二十多两,还总得聘几个书办,师爷吧?再加上异地为官,花费甚大。等闲之家,只怕是负担不起。是以若是一清如水者,比如海瑞,老母亲过生日,竟然连一斤猪肉也买不起。待死时,连棺材也备办不了。国家养士,这样不成个体统。是以欲要官员不贪,一则是要以国法镇之,二则也要让官员尊荣。是以台湾有廉政署,不归任何衙门统领,是以没有掣肘,有专查之权;再有就是提高俸禄,令官员不至于饥贫。双管齐下,方收实效。”

他还有些话,却也不方便此刻就与郑瑄和盘托出。明清之际,表面上的地方长官是进士出身的儒生担当,实则都是那些积年的小吏从出捣鬼。那些呆书生读了几十年书,好不容易有个前程,做一任实缺官,却是如同睁眼瞎子一般,于政务断案一窍不通,只得通过聘请的师爷和那些熟手小吏来办事。这些人上下其手,从中舞弊,将正堂老爷瞒在鼓里,又或是干脆将老爷拖下水去,一群人勾起出来贪污。所以即便是况钟这样的清官名臣,也有当场摔死师爷的事。一则是离不了,自已俸禄又低,又养不起,只得多收火耗补帖,二者是不通政务,被这些人欺瞒左右,想清廉亦不可得。台湾任官,皆是由实材补授。有举人秀才出身的则任书力,主吏;通算术者,则为核算审计的官吏;法务和廉政官吏,则由通律令和算法的通才担任,并非如明朝,所有的国家正员,皆必须由科举儒生来担任。只是此时若改变习俗,只会让这些儒生反感,影响张伟稳定江南的大计,是以此时断不可行。依着张伟想法,待江南全下,主官仍由那些官声尚好的儒生担任,而佐吏,则由台湾派来,如此这般,政务方能顺遂。

却又听那郑瑄疑道:“大人,你免了三饷加派,又不收火耗,加之兴兵征伐,东征西讨的,这得需用多少银子才能敷使用?再有,连正赋亦是不收,虽然郑瑄要代百姓多谢大人的恩德,不过也着实有些怀疑,如此这般,大人能承受的起么?”

张伟一笑,知他此时已站在自已一边,为自已竭心尽力。因答道:“汉军军费早已准备,这两年每年二三百万的财政盈余,皆储备起来,以充军费。只是战时耗费甚多,不瞒奉汉兄,仅是出兵这头一月,已是用了两百多万的银子。台湾那边一年收入一千四百万有奇,官员俸禄加饷银,并造枪炮弹药就花费了八成。若不是从前年便开始收取粮食,以为田赋,只怕这一场大战,已是支撑不来。只是南京一下,底下除了襄阳也无甚大战,日后每月有百万银便可敷用。待过上几个月,台湾那边便可又有积蓄,再加上各处州县还有些存银可用,若光是汉军所费,到是够了。至于江南的各项赋税,奉汉兄,你是大明高官,亦是清楚的很吧?正赋每年不过三百余万,连同加派方八百多万银,这是朝廷所得。可是其间有多少被各层的官员们中饱多少?百姓苦矣!我今年免收,也是让百姓回复原气,少收了这几百万银,我固然是要紧张些,到底百姓们得益更大!至于其余开支,官员俸禄,我要从江南的贪官及阉党,还有各地的亲王藩王中拿!”

郑煊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道:“追比贪官,阉党,士大夫和百姓们自然是拍手称快。只是若有不慎,得罪官员过多,只怕有损江南大局。再有,大人伪托是建文皇帝后人,对宗室不但没有什么恩赏,反到是要他们掏出钱来,这岂不是令人怨恨?就是今上,他减膳,撤乐,将每日一换有皇帝袍服改成一月一换,亦是不肯难为宗室,请大人细思。”

张伟冷笑道:“今上一个月省那几千两银子,够做何用?那些官儿和外戚们不顾国家安危,一个个仍是挖骨吸髓一般的欺压百姓,别说是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就是都杀掉,亦不足惜!

李自成破北京,查出皇家库房内尚有两千多万存银,都是百两一个的永乐细纹大锭。就是如此,皇家却始终不肯拿出银子来,而是拼命搜括百姓以充军用。一边是官逼民反,使得造反的百姓越来越多,一面是皇帝舍不得银子,却又将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银子充做军费,去剿灭那些原本是要缴纳赋税给皇帝,却又被逼谋反的百姓。若不是史有明载,当真是令张伟难以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蠢的人,宁愿在最后吊死煤山,却就是舍不得用钱。想想明朝皇帝,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做法却又比比皆是。明神宗兴浒尔浒之师时,张居正改革积攒的库银早就用光,户部无钱可用,要饷的文书每天如雪片一般飞来。请示皇帝,当时内库明明就有神宗从江南用税监和矿监搜罗来的大笔白银,用来做军费绰绰有余,只是他老人家善财难舍,一毛难拔,于是开始征收辽饷,形成了祸乱之源。再有福王在洛阳,明明农民军即将破城,性命难保,他却不肯掏一两银子劳军,弄的军士怨恨,不肯出力,结果城破之日,福王被杀,从他王府府库中,整整起出几十万两黄金,白银四百余万,其余古玩珍奇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