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节 杀官(1 / 2)

一六二二 石斑鱼 0 字 2021-10-04

 一百名胸甲骑兵的包围中,吕策站在布庄台阶上,冷冷看着那张惶失措的廉州府通判。那林益经怔怔地看了看上好了火药子弹的燧发枪,又看了看满脸冰冷的吕策,脸上既慌张又愤怒。半响,他冲着吕策大喝一声,“逆贼!好大的胆子!你要杀朝廷命官么!?”</p>

那通判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浑身忍不住微微发抖,脸上却更大义凛然起来。那文官怒目圆嗔地看着吕策,那眼神仿佛要把吕策活活吃了。</p>

吕策却懒得答他,他在这布庄里耽搁好久了,只觉得该快些把这事情解决掉。拍了拍手,吕策朝郭甘说了一句,“全部拿下!”</p>

三十名骑兵跳下了战马,便要去拿那一街的大明官吏。那边都是老捕头了,滑得流油。一街的捕快对视一眼,都知道被这杀人如麻的南海兵抓住,那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哪里愿束手就擒?那捕头带着几个亲信跳了出来,眯眼横刀拦住了上来的骑兵,舔了舔嘴唇大声喝道,</p>

“军爷住手!此间事情还未弄明!”</p>

郭甘见这人还敢抵抗,却不知道要不要见血,看了看大帅。见吕策眉头一蹙似乎极为不快,在战场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郭甘朝后面士兵手一挥。</p>

一个小队八支燧发枪抬高,瞄准了这几个敢抵抗的捕头捕快。</p>

再说那跳出来的捕头,那捕头原先也只是个捕快,广西平定后他使了些手段得了这个位置。他今天早上出门就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只觉得没好事,却没想到会遇到广西镇的煞神来打谷草。打谷草也罢了,小小廉州府大小官吏都没有广西镇军队来得硬,实在不行把肉让出去就是了。</p>

他之所以跟着通判来和吕策作对,还是抱着要多少留下一点好处的想法。他只觉得,实在不行,自己全让出来,这半年的好日子算没了就是了。那造反出身的土鳖不识相,总有一天会摔跤倒霉的,自己何苦和他硬碰硬?大不了包袱一丢,他这个捕头不做了便是。</p>

怎么想,他都只觉得这是一场文斗,势斗。</p>

他实在是没搞清楚状况,不明白自己面前站着的吕策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他的威吓声还没落地,就看到八个广西镇骑兵将燧发枪举到肩上,直直瞄准了他和他身后的弟兄。那个习惯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南海人面无表情,大声喝出让所有人不可置信的口号,</p>

“开火!”</p>

王坤见状不妙,脸上一凛大声喝道,“大将..”</p>

可王公公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火枪声盖过,一片浓烟冒起,一片血泊溅了出来。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三个捕头捕快噗通几声全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那飞溅的血柱溅得旁边几个捕快一身一脸,但在几十把火枪的瞄准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去擦。</p>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那胖胖的廉州知府的嘴巴张得圆圆的,目瞪口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广西总兵官,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官场上厮混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横的武官。城里的捕快说杀就杀?这到底还是不是大明的武官?</p>

王坤懊丧地眼睛一闭,再不忍去看那一地的血泊。</p>

廉州府通判林益经脸上是一片惨白,他举着发抖的右手指着那些行凶的侩子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被恐惧堵住的嗓子却不通,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p>

“你….你….…”</p>

“你”了半天,也不知道林益经想表达的是愤慨还是震惊。</p>

射击完的火枪手们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把枪膛下面的通条拔出来,清理枪膛,上弹。那一片开枪声后,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安静,躲在房屋里百姓们一个个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连火枪手用通条摩擦枪膛的系嗦声,都清晰可辨。</p>

满城人都吓傻了,刚才下马的骑兵们却不手软,上去就把三十个捕快全部扣住了。先锋营士兵们把柱在一边的广西镇监军和廉州府知府当成了空气,自顾自搞来一条绳索,把那挣扎不已的林益经绑了手。一众士兵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又把他的乌纱帽抢了下来,这才把他摁在了吕策前面。</p>

吕策看了看阎尔梅,淡然问道,“阎公子,按大明的惯例,我们这样杀了他,是不是有些不妥。”</p>

林益经被摁在地上,听到这句话身上吓得一抽,舌头总算扳回来,能说话了。他奋力大声争辩道,“吕策!我是朝廷命官!你杀不得我…大明天兵百万…”</p>

阎尔梅因为科举黑暗而不第进士,官场失意,生平最恨贪官恶官。不等林益经说完,他眼睛一眯袖子一甩打断了话,大声喝道,</p>

“铨部门前悬重价,夤缘早夜不知惭。此等贪官杀一千一万不足以平天下!”看了看咬牙跪在地上的林益经,阎尔梅想了想说道,“不过说起来,找些贪赃证据来,稍微体面些。”</p>

阎尔梅是个经事的,他知道这官场的一些规矩,说完便走到那布庄老板面前,一把把他拽起来问道,“你给这林益经送赃款,可有留下证据把柄?”</p>

那布庄老板看了看前面的通判官,刚要分辨说没有,就感觉到冰凉凉的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旁边就是血淋淋的捕头尸体,哪里有他强硬的空间。布庄老板噗通一声把头磕在了青石地面上,哭丧着答道,</p>

“他家的宅院是城里七家布庄凑份子办置的,地契易主时候衙门里账簿有录,一查便知。”</p>

阎尔梅把刀往前一伸,顿时在那布庄老板脖子后刮出一条血印。这刚烈文人此时哪里有一分文人样子,按刀厉声喝道,“那宅院值钱多少?你还知道什么?”</p>

那老板只觉得脖子上一热,就有几丝血流了出来,浑身剧烈地抖了起来,忙不迭乖乖答道,“城中其他行当我哪里知道啊,官爷饶命啊!我们七户人买的那宅院怕能值一千四百两,就在城西功名坊…”</p>

一句话把吕策吓了一跳。一千四百两,一个小小通判,一个布庄行业已是如此,其他行当可想而知。</p>

所谓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吕策原先还以为只是个传说,却没想到一个六品通判也如此富得流油。作为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现代法制社会的穿越者,吕策当真是看不惯这十七世纪的官场形态的。听到那布庄老板的话,在沙场厮杀时不曾眨一下眼睛的吕策却叹了口气。</p>

吕策是什么人?那可不是董学普那样的老好人,为了穿越者的事情,为了先锋营的子弟兵,你让吕策杀一万个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何况是这一个威胁南海国贸易的贪官。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林益经,吕策挥手说道,“去把证据取来示众,剥了他的官服游街,到东市处斩!”</p>

一句话说出来,听得监军太监王坤如遭雷劈,听得廉州知府浑身发抖——这是怎样的蛮横武夫啊?看了看一脸决然的广西镇总兵官,看了看身边如狼似虎的先锋营大兵,王坤只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喟然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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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焦急要怎么拦下这棘手的事情,却闻到前面传来一阵尿骚味。抬头一闻,却闻到那味道来自廉州府通判身上。那林益经刚才一直被摁在地上,这一拉起来,众人才发现他裤裆上早已湿了一片——吓得失禁了。</p>

王坤不忍再看这惨况,转过身去叹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这堂堂进士出身的林益经却是如此丢脸之态,一世清名算是毁了。老知府也看不下去了,他被吕策的雷令风行吓到了,满脑子都觉得此处不宜久留。他为林益经害臊,举起官袖遮住了脸,弯腰缩头就往家里逃去。</p>

当你做了丑事时候,如果有人为你掩饰掉,你是最轻松的。如果别人恶意的哄堂大笑,你是最丢脸的。但最打击人自信的,最让人崩溃的,还是你做了丑事,别人既不笑你,也不嘲你,只冷冷地鄙视地看着你,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