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见银山的夜，很安静。</p>

月光把翠绿的山谷照得一片银光，像是镀了一层细银一样。几只萤火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在草丛上不停地飞舞。十里外，对面小山上的日本军营里稀稀落落挂着一些灯笼，远远望去，倒和夜空中的星星融成一片了。</p>

这会已经是三更时候，仙山上临时搭起的营帐里很安静。</p>

赵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来日本作战。身上穿着胸甲，手上抱着自己的长刀，他坐在悬崖边的一块山石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p>

远处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赵德警觉地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却看到赵如走了过来。一身绸缎商人衣服，丝鞋净袜，有些发胖的赵如笑道，</p>

“三将军还在琢磨军国大事呢？”</p>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孤儿，但从改水军北上辽东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赵德见赵如一上来就抬杠，笑了笑，却没有回答。</p>

“怎么，辽东那么好的地方住惯了，在岛上睡不着啊？”</p>

赵德看了看赵如，淡淡答道，</p>

“没啥好的，辽东也苦。天寒地冻的，冬天不小心能把耳朵冻掉。有时候遇到台风商船过不来，物资紧缺了，我们军官都是带头不吃肉，几个月就野菜喝米饭吃。没肉吃，士兵们一到了晚上就和瞎子一样。你在东夷岛上待着，是想象不出来的。”</p>

“不是可以打猎暖身子么？”</p>

赵如一手过去，在半空中抓到一只萤火虫。他把虫子包在手掌里，眯着眼睛在指缝里窥视着。</p>

赵德被赵如逗乐了，咧嘴笑了起来。</p>

赵如看了赵德一眼，把萤火虫甩开了。一屁股坐在赵德旁边，赵如差点把赵德拱到石头下面去。</p>

翻了赵德一眼，赵如说道，“东王也是，你说你们一帮南海人，跑那地方去做什么？鞑子也不好打啊。我看这倭国都比辽东好。”</p>

赵德看了看几里外的日本军营，没有说话。</p>

好久，赵德转口问道，“破海营在城上山那边布防，我看有点乱，你不需要去管着的么？”</p>

“乱么？不乱！反正我不管兵，凶险。我就管钱。有时候帮师父管管领地，收收地租造造船什么的。管着那些人精，别让他们把银子贪墨了就好。”</p>

赵德转头看了看赵如。</p>

“不管兵，才凶险啊。钱有什么用，那些鞑子杀进关里，多有钱的地主也一刀就全部抢走了。辽东有鞑子，甘陕有流贼，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什么东西能比手上有兵可靠？”</p>

鞑子，这是赵德每天都在防范的敌人。流贼，是改水军中经常提到的天下形势。但对于泡在岛屿和海船上的赵如来说，这些玩意有些过于遥远。</p>

愣了愣，赵如没有回答。</p>

“我说，你们这去辽东，怕是不回去了？”</p>

“回去做什么呢？”</p>

一句话，说得赵如答不上来。</p>

想了一会，赵如点了点头。</p>

“也是，回去做什么呢？”</p>

※※※</p>

“日本各大强藩的藩军都已经到达了。长州藩在城上山西北面，福冈藩在城上山的西南面，津藩在仙山的东南面，萨摩藩在城上山的正西，加贺藩…”</p>

“这些藩军的到来，牵制了我们一部分的兵力。”</p>

“伊达政宗的本阵则布置在仙山南面，主攻的方向，可能还是仙山的缓坡。从地形上来看，那是唯一能够攻打我们防御的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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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宁和秦明韬站在沙盘前面，赵德、邓阿奇等具体率兵的旗总则围在旁边。庞宁用指挥棒点着沙盘上伊达政宗所在的位置，沉声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