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啊”</p>

看着外面的大雨，庞宁有些发呆，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p>

铺天盖地的大雨笼在了关东平原的南面，把不远处的民居和水田全部蒙在了雨幕里。雨水从瓦片上漏了下来，渐渐把屋檐下面的木墙全部打湿。</p>

院子里有一个大池子，池子中间有个小岛，用一个拱桥和池子外面的陆地相连。硕大密集的雨点在园池里打出了无数涟漪，在木桥上打出了无数的水花，水沫。那些水沫溅进了屋檐下，沾湿了庞宁的厚底丝绸鞋子。</p>

院子外面，江户湾的码头上满眼的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那淅淅沥沥的大雨，在整个天地间静静地下着。</p>

庞宁盘腿坐在屋檐下面，庭院旁边，高出地面的木头走廊上。</p>

这里是江户码头，这个院子是码头最高处的一座小城堡里面的。如今已经是九月初，庞宁的舰队已经开到了江户湾。在几百门火炮的轰炸下，庞宁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这个小码头。这个码头边的日式小城堡，现在是庞宁的前线指挥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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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幕府为了石见银山一战倾尽了全力，留守江户城的，只有一万兵力。庞宁这边，随船队到达江户码头的，有四千水兵和两千先锋军。在大量火炮的支援下，这些武器精良的兵力显然可以直接攻打一万兵力的江户城。但庞宁并没有那么做，庞宁留在了码头上，等待从陆路过来的秦明韬。</p>

看着茫茫雨幕，庞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点失神。</p>

木门突然被推开了，赵如出现在木门外面。南海国的“大公子”显然很不喜欢被大雨淋湿的感觉，愤愤把身上的蓑笠扔给了门外的侍卫，一把将湿漉漉的鞋子脱了下来。</p>

“师父，东王已经走过名古屋了。那个津藩藤堂家不但表示臣服，还派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随东王过来，说要一起进攻江户。加上这两千人的话，现在往江户这边赶过来向我们效忠的日本地方军，已经有一万人了。”看了看自己在木地板上的湿漉漉脚印，赵如咧嘴骂道，</p>

“这些不要脸的倭寇，翻脸比翻书还快。”</p>

庞宁听到赵如的报告，并没有回头。看着外面的雨幕，他只是点了点头。</p>

赵如看了看庞宁，凑了过来，盘腿坐在庞宁的旁边。</p>

“师父，东王这一路过来，沿路上一大堆诸侯都使劲向东王表示效忠，但听说他都没答复啊。刚才有船从名古屋过来，说东王派人用快马把那些效忠信全部送到我这里来了，明天就能送到。”</p>

庞宁愣了愣，转头看着赵如。那从来都是精神奕奕的眼睛里，此时带着浓浓的失望。</p>

赵如看着师父的表情，没有说话。</p>

庞宁想了好久，脸上突然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近乎发呆的看着那一院子的雨点。那种脸色，是一种极度失望，失望得以至于毫无办法的表情。庞宁那种神色，让赵如有些诧异。</p>

原先在五源谷时候，师父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沾花惹草，怎么和昌化城里的公子们吟诗作对，有时候遇上麻烦，师父时不时会露出这种失望和无奈的神色。但自从在南海杀进杀出做海盗，在嵌山港，在澎湖和郑芝龙血战，一次次从血泊里撞出来后，赵如已经很久没看到师父脸上有这种表情了。</p>

赵如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说什么好。</p>

“辽东有那么好么？”</p>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庞宁转头看了看赵如，说道，“日本有一千多万人，以秦明韬的兵力和谋略，我们再配合他，可以逼迫那些地方领主向他交税。不需要多，一个人若能收半两的人头税上来，一年就是五百万两。秦明韬若是留在日本，可以用这么多银子练很多兵。”</p>

见赵如没有说话，失望的庞宁似乎很不高兴，大声说道，“不对吗？他喜欢搞水利，我们帮他！”</p>

见师父的样子，赵如赶紧点了点头。</p>

庞宁看着赵如的表情，渐渐有些恼怒，压迫性地大声说道，“日本的水很多，关东平原到处都是小河。把水利修起来，我们有船！可以从两广移民强运一千万汉人过来，到时候都是他的子民！石见银山，还有全日本的关税，这些财富，到时候都是他的。比辽东多多了，对不对？”</p>

赵如有些受不了庞宁的威压，把身子一缩，讨好地点了点头。</p>

庞宁看着赵如的表情，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这些话，和赵如说有什么用？转头看向庭院里，庞宁停住了话。</p>

好久，庞宁才转口说道，</p>

“若是东王愿意留在这里打理日本，南海国的日本贸易会更顺利。那些日本领主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靠一时的威势统治他们，终究不可靠。东王若是能留在日本，对我们，对改水军，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p>

见师父把那种恐怖的威压撤掉了，赵如才舒了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