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让内侍领着进了殿内等候,大殿里正有人说话,杨茉听的清清楚楚。
“皇上,杨秉正贪墨之罪证据确凿无疑。”
杨茉听得这话心里一颤。
竟然是说父亲的案子,按理说这样的话不该让她听到,却不知为何内侍要将她领到这里,和里面只有一门之隔。
杨茉抬起头来看内侍,内侍的目光却早就落在殿内的皇帝身上。
皇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留给下面的臣工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站在下面的官员王廷和恭敬地向皇帝行礼,“臣食朝廷俸禄,一心为朝廷办事,当年杨秉正案臣是据实向朝廷禀告,没有所谓的诬陷之说。”
王廷和秘奏杨秉正贪墨,这一点皇帝没有仔细查过,只是听冯阁老禀告整件事始末,杨秉正没有进京就畏罪自戕,这也是无法再查证的事,现在都察院将杨秉正的案子重新提起来,皇帝本来不予理会,但是出了上清院的事,皇帝决心要查一查,看看冯国昌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的“大事”。
皇帝背着手不说话,半晌才道:“安庆府通判韩季也有一封密折,说你在做安庆府同知时,陷害上峰,杨秉正贪墨赈灾粮之事子虚乌有,安庆府的粮仓一直都是空的,只是在朝廷钦差盘查前一日进了一艘粮船,将粮仓填补成糟米,韩季将何时进粮,进了多少说的清清楚楚,并将多年来安庆府粮仓保管粮食的日志附上,从来没有粮食在几月内糟烂如此的情形,韩季是主管粮运之官,更握着确凿的证据,你要如何狡辩?”
冯阁老悄悄地将头抬起来,莫非皇上真的要查安庆府的案子,皇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情。
冯阁老心里思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半闭着眼睛似是在养神。
“皇上,”王廷和一脸的大义凛然,“皇上臣揭发上司是为了朝廷,绝无二心。”
王廷和弹劾上司,如今的韩季是王廷和的下属,也向王廷和一样时时刻刻要寻上司的错处。
看样子像是安庆府官员狗咬狗,其实这里面牵扯的事大家都清楚,是赈灾粮,如果杨秉正是被冤枉了,那么朝廷每年拨下的赈灾粮去了哪里?被谁贪墨了。
皇帝甩甩袖子。“让王廷和来对质,王廷和不是有奏本吗?不是能背下安庆府丢失的粮食账目。”
话音刚落,太医院的御医上殿来道:“皇上,韩季病重,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还能自己走进宫中,现在竟然就说不出话。
“可能治?”皇帝转过头来,脸上不见喜怒,径直问太医院。
太医院的御医道:“微臣只能尽力一试。”
“试,”皇帝伸出手来。“快治好他,让他起来给朕说明白,这密折到底是怎么回事?让都察院早日结案,”说着皱起眉头。“朕辛辛苦苦在这里为国祈福,你们却三天两头来折腾朕,让朕无奈心烦,现在朕给你们机会。立即将事说清楚,否则,朕不管真真假假。一律一起治办。”
说到这里,殿上的臣工都下跪行礼。
皇帝挥挥手,“杨氏呢?让杨氏来,杨氏在民间不是一直都有名声,让她协助太医院诊治韩季的病,让韩季快点开口说话。”
杨茉在殿外听了心里一悸,韩季是替父亲伸冤,现在让她来治,对皇帝来说也许有更深的思量,对她来说却是很好的机会。
内侍走出来道:“传杨氏觐见。”
杨茉低头跟着内侍进了大殿。
光可鉴人的地砖仿佛能照出人的影子,大殿两旁站着不少的宫人,大家都低着头等着杨茉上前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转身懒懒地靠坐在御座上,手细捻着拂尘,似是没有看到杨茉行礼,大殿上的众人谁也不敢吭声,皇帝眼睛微阖,半晌才又睁开,“平身,”目光却也没有向杨茉身上扫一眼,而是打了个哈欠,看向太医院新上任的院使,“带杨氏去看韩季。”
太医院御医道:“杨氏随我来吧!”
“冯阁老。”皇帝抬起眼睛喊道。
冯阁老正站得脚底发晃,听得这话慌忙抬起头来,“老臣在……”说着撩开衣襟下跪,由于腿脚不便半天没有摸到地砖。
皇帝抬抬眼角,“阁老起来吧!”
从前冯阁老老迈笨拙的模样会让他觉得好笑,现在他更像指着鼻子骂冯国昌是个老狗,这个老狗竟然敢在他的上清院里动手脚,上清院那是他清修的地方,容不得别人染指,宣王虽然可恶,却没有到这个地步。
风吹过皇帝的头发,皇帝忽然有一种猛兽嘶吼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他要让这些人看看什么是天威。
王廷和看向杨氏的背影,皇上平日里相信道士,没想到现在又找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来和太医院一起诊治,杨秉正的医术学的不过是皮毛,他的女儿能如何,但愿韩季病重而亡。
只要韩季一死,他就可以化险为夷。
……
杨茉走出养心殿到了后面的罩房,
屋子里站着两三个太医,大家在交头接耳说病征,听到脚步声一起转过身来,视线都落在杨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