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神情慌张分明是在撒谎。
周成陵看向董绩,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
董绩忽然明白过来,翠娥是在偷听他们说话,翠娥是江氏的丫鬟,自然是受江氏指使,江氏为何要偷听他和周成陵的谈话。
“你那姨娘去清华寺上香,在清华寺见了刘砚田的女儿刘妍宁,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从董绩的角度看过去,周成陵的眉眼舒展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他看起来毛骨悚然。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问题在这里。
怪不得刘砚田知道他在边关吃空额,和报给朝廷的少了四分之一的兵卒,因此在边关打了败仗。
吃了败仗后,他恐朝廷追究,战报回京时他将败仗说成了胜仗。
他还想到底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了刘砚田。
原来说出这话的人是他自己,董绩眼前仿佛看到他倒在温柔乡时,将所有的战情都亲口交付给江氏的模样,从前只觉得风花雪月,现在却觉得恶心的想吐。
原来刘砚田早就知道他丑陋的一面,早就看透了他,他还装作正人君子,义正言辞地和刘砚田交涉。
董绩浑身出满了冷汗。
他那么宠爱江氏,将她们母子藏了这么多年,生怕她们回到京中受苦,就一直带在身边,看着江氏娇媚的模样,他就想起妻子老迈、长了许多皱纹,颜色黯淡的脸,他不愿意直视那张脸,他愿意时时刻刻看着怀里的美娇娘。
甚至他慢慢连昭儿都不喜欢,而是喜欢好不容易得来的老儿子。
他还以为这辈子捡到了宝,还以为江氏和老儿子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却没想到是这样。
江氏啊江氏。他捂在手心里的江氏和儿子,却是别人安排在他身边的耳目,他有今日不怪董昭打了败仗,是因为他早就在身边养了一条蛇。
董绩想到这里祈求地看向周成陵,“王爷,”说着整个人如同一滩泥般跪下来,“您救救我吧,我该怎么办?”
周成陵面无表情地打量董绩,“你知道的那天就应该跟我说,到了现在。我已经没办法。”
没办法?不可能,王爷总是有法子,董绩跪过去,“王爷就看在我们两家一直交好的份上……”
“如今我和刘砚田都知道了你谎报军情的事,”周成陵站起身,“你要谁饶了你?我还是刘砚田?”
董绩哆嗦着嘴唇,周成陵和刘砚田本就是对立,他不可能让两个人都饶过他。
周成陵道:“你别忘了,如果刘砚田能饶了你。就不会安排江氏,既然安排了江氏,你就已经无路可走。”
他戎马一生,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董绩想想他骂董昭不争气的那些话。那些话应该落在他头上,他还有什么脸面见妻儿。
周成陵向前走,董绩急得一头磕在地上,“王爷。王爷,您救救我吧,就算看在昭儿的脸面上。”
提到董昭董绩有一种要将舌头咬掉的冲动。
曾几何时他要拉出儿子来才能保住性命。
周成陵停下来。“你这次从边疆回来时可曾想过董昭?董昭是你的儿子,你对儿子的感情远及不上拙荆对病患。”
“如果没有拙荆,你今日要拿谁来保命?江氏还是你的老来子?”
周成陵一声声质问,董绩堆坐在地上。
他从边疆回来只想着董昭不要坏了他的大事,他没有在意董昭的死活,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将董昭抬出来保命。
周成陵淡淡地道:“你早该知道,现在求我未免太晚了。”
周成陵不会管他了,董绩抬起头来,周成陵身上的五爪金龙袍服将他衬的更多了几分威仪,今天是周成陵作为康王第一次宗人府受礼,他没有看错,周成陵将来必定会越过上清院里那个无能的皇帝。
他没有看错,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没有资格跟在周成陵身边。
……
董夫人刚进了屋子,就听到一阵“呜呜”声响,转过头去看到几个婆子压着被堵了嘴的江氏从小院子里出来。
江氏慌张地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董绩脸上,然后拼命地挣扎着,似是想要和董绩说话。
董绩却冷冷地看着江氏,“愣着做什么?将她送去家庵。”
这样犯了错被扔去家庵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江氏和几个婆子出了月亮门,董绩僵立在原地一会儿,才向董夫人走过来。
董夫人从来没见过董绩脸上是这样的神情,苍白的没有半点的血色,面皮紧紧地皱起,连同鬓边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声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