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对于关宁军的巨大投入，其实并不是只影响到东江军。还有蓟镇、保定、昌平，乃至九边的明军，都经常欠粮欠饷，导致士兵疲弊，军心散乱。</p>
这一切的恶果，等到建虏绕道抄掠京畿时，便显露无遗。各路勤王之兵，都不堪一击。</p>
少量精锐，比如满桂和孙祖寿等猛将所率的部队，也被崇祯逼着与建虏野战厮拼而全部耗尽。</p>
等到建虏第二次、第三次肆虐京畿，已经再没有哪支明军敢去阻击抵挡，使建虏如入无人之地。</p>
当然，现在还没有人能料到大明的局势会落到那步田地，除了郭大靖以外。</p>
刘兴祚沉吟了一下，说道：“毛帅似可建议朝廷，不承认皇太极继位汗王的正当性，不与皇太极进行官方上的往来。至于认可哪个奴酋，也不过是离间计，可斟酌而定。”</p>
毛文龙目光一闪，捋须的手停了下来，思虑半晌，脸上绽出了笑容，说道：“也不用找别人了，就多尔衮吧！”</p>
说着，他拍了拍那本谣言连载，笑道：“这上面不是说得很逼真，又是遗诏，又是阴谋篡位。”</p>
刘兴祚笑了起来，说道：“郭将军很会讲故事，末将听着也入迷。”</p>
毛文龙哈哈笑着，说道：“那就让他多讲些，编成小册子，发到各岛，散到辽东，让更多人都来听，都来传。”</p>
刘兴祚这招儿很毒辣，毛文龙极为赞赏。当然，他认为是郭大靖和刘兴祚这两个坏小子一起核计商量，才搞出来的。</p>
本来明廷就瞧不起建虏，也没什么官方往来。袁大人要议和，完全是个人的私自行为。</p>
所以，从官方的层次否定皇太极继位的正统，等于是给后金高层的矛盾又添了一把火。</p>
就象后世，不承认某个国家选出来的领导人，认为是非法的，反倒承认该国的反对派，可是很常用的手段。</p>
说白了，明廷就是要否定皇太极，认可多尔衮，或是其他有资格和实力争夺汗位的奴酋，将挑拔离间再提高一个层次。</p>
不管是皇太极心生猜忌，弄死多尔衮；还是多尔衮生出异心，要搞掉皇太极。对于大明来说，都乐见其成。</p>
多尔衮要惨了。刘兴祚知道这个计策就是要把多尔衮放到火上烤，之所以选中他，也是郭大靖的坚持。</p>
刘兴祚当然不知道，郭大靖重视和忌惮的敌人有那么几个，皇太极和多尔衮能排到前两位。</p>
当然，多尔衮还小，还没有成长起来。但这不重要，关键是郭大靖拿戏说比较顺手，不用太费脑筋，还能有很好的效果。</p>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p>
郭大靖可是深知谣言的杀伤力，编来造去更无顾忌。皇太极，多尔衮，你们告我呀，我就诽谤了怎么滴！</p>
毛文龙心喜的原因可不只是挑拔离间建虏的高层，而是能通过向朝廷献策，凸显出自己的谋略。</p>
别老拿自己当**、莽夫，人家的脑瓜儿可好使了。</p>
这样毒辣的计策，朝廷诸公，还有那位被皇太极耍得团团转的袁大人，谁能想出来？</p>
对于以文制武的大明朝来说，文官对武将的鄙视是传统，是根深蒂固的陋习。</p>
袁大人能压毛文龙一头，就是出身。人家是进士，领兵打仗虽然不行，可皇帝对文官掌军，放心哪！</p>
毛文龙心里憋着口气，非要表现表现，让别人刮目相看。</p>
这就是毛文龙的脾气禀性，不够圆滑，受不得委屈。也正因为如此，与文官集团的关系闹得很僵。</p>
比如漂没，已经是大明官场默认的潜规则，各边镇的武将都是忍气吞声。</p>
漂没说白了就是克扣，边镇明军的饷银、粮草都由文官派人押送，送到武将手里就要少掉一两成。</p>
基本上就是送十到八，或者送十到六。文官的解释就是“漂没”，意思就是路上遇到意外，损失掉了。</p>
傻子也知道所谓的“漂没”是被文官们层层克扣贪墨掉了，连盔甲、兵器也不放过，可见文官的贪婪。</p>
东江镇也有相对固定的漂没额度，“每年津运十万，所至止满六七万，余俱报以“漂没”。”</p>
别人吃哑巴亏，毛文龙偏不和光同尘，上疏、告状，把文官们给闹得烦透了。自然，该漂没还漂没，毛文龙也成了比较另类的存在。</p>
再拿此次献策来说，刘兴祚和郭大靖的意思是当情报递上去，由朝廷处置。但毛文龙却想着要上奏疏，让皇帝和文官们看看他的谋略。</p>
在很久以前，大概是嘉靖朝时，也有武将上疏献策。结果就是被上官训斥，降级责罚。</p>
在文官的眼里，你一个丘八、武夫，拎着刀子打仗就得了，谋略策划是你干的活儿吗？你要是能干，还要我们这些读书人做什么？</p>
可以想见，毛文龙上疏献策，该多招文官的忌恨。幸好，毛文龙还知道点分寸，没有批判关宁锦防线的弊端。</p>
否则，上至阁老，下至官员，毛文龙是彻底地全得罪了。</p>
刘兴祚并不知道毛文龙怎么想的，眼见得到毛帅赞赏，心里也挺高兴。在广鹿岛干得挺顺心，他还真怕被调回皮岛坐冷板凳。</p>
“这是郭将军设计的铁蒺藜，末将觉得很有意思。”刘兴祚拿过图钉样式的铁蒺藜，给毛文龙做着介绍。</p>
毛文龙兴致颇高，拿过来摆弄了几下，大概明白了用法，便随手往地上一扔。</p>
铁蒺藜在地翻滚，挺争气，停下的时候钉尖冲上，圆形凸起的底座还在微微晃动。</p>
呵呵，毛文龙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随便扔出十个，总该有七八个尖儿冲上，这样能很快布设，阻挡追兵很有用。”</p>
刘兴祚陪着笑说道：“还可以藏在草丛树林中，或是在阵地前布设，迟滞敌人的冲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