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鲁宁又向老管事欠身一礼，“七叔，既然朱老先生和芈老先生除夕来访，又给您带来一些上等烟叶，还请七叔稍稍担待一番。”</p>

老管事身上杀气散去，淡淡应道：“夫人放心。”</p>

“两位姐姐，夜深天凉，里面请。”鲁宁点点头，含笑对吴芈两位夫人说道，又挥挥手，吩咐院中有些发愣的丫鬟，“别傻楞着，快去准备些热茶！”</p>

丫鬟们赶紧转身过去准备。</p>

吴夫人和芈夫人却仍站在原地。</p>

进退皆难。</p>

就在这时，刷刷刷！</p>

一阵急促而又干脆的声音响起。</p>

场间忽然亮起数道亮闪闪的白光，仿佛星辉中夹杂了几分冰凉的如水月色。</p>

除夕夜当然不可能有月，所以这并不是月色，而是门外的何家家卫们同时拔出长刀，苍白色的刀刃反着烟火光芒，比月色寒意更盛。</p>

气氛愈发紧张，肃杀的意味在宅中弥散。</p>

吴夫人和芈夫人脸色变得比刀刃更加苍白。</p>

包括朱承武和芈松在内，四人明白了鲁宁的意思：如果何人与何问一刻不回，他们便一刻不能离开这座老宅，而如果父子二人没有回来，他们便再走不出这座老宅。</p>

在他们身后，那扇透着古朴的朱红色大门，无异于一道不尽深渊。</p>

————</p>

何家家卫已到，胡同口自不会再允许旁人窥视。</p>

清水大街繁华依旧，只是因为清水河那道滔天巨浪，加上刚才一事，氛围不由生出几分沉闷。</p>

清河三家，新兴与老牌世家之争，这座城的人们早有察觉，此刻终于证实。</p>

他们虽说好奇清水河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敢去看，只能压低着声音和身边的朋友讨论着，时而爆发出几声争吵。</p>

仔细听来，无非是支持哪家罢了。</p>

何家声望虽高，但说来不过是近二十年才刚刚崛起，因而对于这座城中的很多老人来说，更倾向做吴家和芈家的支持者。</p>

相反，对年轻人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后起之秀的何家。</p>

讨论争执不休。</p>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刚才马车拐进胡同的时候，那家教拳武馆中，四个教拳汉子笑着与旁边铺子打了招呼，说着除夕快乐的祝福，提前关了馆门。</p>

那处蒙学私塾中，三个教书先生放下了批改孩童作业的笔，和家人说了几句，便结伴走入大街，没入人流中不见踪影。</p>

那两间胭脂铺子，两位老板娘忽然不好意思地赶走了客人，关上铺门，隔街挥挥手，笑着挽起对方的胳膊，看样子是想在除夕夜出去逛上一逛。</p>

而街头那个算命小摊，正在对着客人侃侃而谈的算命先生沉吟片刻，慢悠悠地把摊上的东西收进箱子，背起箱子再扛上那个写着“道”字的大幡，转身便走。</p>

算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外闲逛的青云楼赵老板，老赵见算命先生准备离开，挺着圆肚喊道：“老先生，你还没给咱老赵算完呢！”</p>

算命先生头也不回，随口忽悠道：“赵老板今年上吉，一月内必有大喜降临啊！”</p>

老赵闻言，嘿嘿一笑。</p>

然后他抬头看向何家老宅的方向，眼底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喃喃道：“可千万不能出事，可千万不能出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