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姑娘们的争吵声渐渐散去,五钱银子被年龄最大的五个一人得了一钱,她们笑着给其他姑娘夹菜,展现着浓浓的姐妹情深。</p>
红叶沉默看着这一切。</p>
她知道,师父这是让她见自己。</p>
这些姑娘便是曾经她的缩影。</p>
吃不饱,穿不暖,不管愿不愿意,不管喜欢什么,每天都要被迫着学习各种各样讨人欢喜的技艺……</p>
接下来,引路人又带着红叶去看了看除夕夜连热饭都吃不上的奴仆们,看了看被老爷打得浑身伤痕的婢女,看了看南城凤栖楼那个因为不愿意委身而得罪了大家公子,被堵在房里殴打*暴了的头牌。</p>
“这世上有无数种惨剧,每时每刻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演。”</p>
引路人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彩云坊这条线,城主府是知道的,但没办法改变什么。同样的,世间无数惨剧朝廷大抵也都是知道的,但距离端坐于大殿里的那些人,终究隔了太远太远,哪怕是自诩仁爱的圣贤城都会在类似的事情上保持沉默。”</p>
说到这里,引路人话音微顿,轻声叹道:“生而为奴,这是无数人的宿命,没有谁能救得了他们。皇族世家,万千门派,便是那座横在前方的大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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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没有接话。</p>
她认为师父说的是事实。</p>
引路人怅然说道:“所以这个世道需要颠覆者,有些规则需要被重新定义。”</p>
红叶看着他,忽然问道:“师父为什么会走这条路呢?”</p>
引路人怔了怔,沉默片刻,笑着说道:“为师给你讲个故事吧。”</p>
————</p>
这个故事很老了。</p>
故事的开头也不怎么好。</p>
五十多年前,并州连月干旱,整个州境内一片荒凉,秋夏的庄稼颗粒无收。</p>
入了冬,百姓们实在熬不过去,日夜翘首以盼,本该赈灾的粮食却一直没能拨下来,粮价被抬到比黄金还贵。百姓们走上了绝路,饿极了便剥树皮,挖草根,还有很多人吃观音土被生生胀死……</p>
而这只是惨剧的开始。</p>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西原郡一个偏远村落的男孩,灾难来的那一年,他五岁。</p>
男孩的娘亲被活活饿死。</p>
因为男孩不知事,见到娘亲倒下便嚎哭了几声,父亲没有及时拦住他的哭泣,被外面的人听到了,知道这个院子里死了人,十几个灾民冲了进来,抢走了他娘亲的尸体。</p>
男孩看着母亲被放到大锅里煮熟,然后被那些人哄抢的只剩骨头。</p>
男孩从那一天知道,原来人是会吃人的,而且比野兽吃人的场景更加恐怖。</p>
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p>
但凡哪家死了人,哪怕被偷埋进土里好几天,都会被人挖出来吃掉。</p>
后来的情况更加恶劣。</p>
附近几座山的树皮剥空,草根挖尽,留下来再看不到一丁点活路。</p>
村民们开始逃灾。</p>
他们逃往的方向是豫州,因为他们听说荥阳城每天都会打开城门,放一批灾民进去,会有吃的,会有人给他们义诊,会有高僧给他们讲经……</p>
大部分人走不到豫州就死在了路上,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食物。</p>
男孩的父亲运气好,走夜路时,从商队运粮的路途中捡了一袋黑面,父子两人靠着这袋黑面坚持到了豫州境内,但距离荥阳城还有很远很远。</p>
最后一口吃的也没了。</p>
当灾难在眼前是,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忽然看到了一缕希望。</p>
这一缕希望会把人变成恶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