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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国公生怕她真是于谦之女,一拿下了,问出口供,只怕自己的儿子也受干连,所以口口声声指她冒认,恨不得早早将她送走,故此叫她“快滚”,这实是给她指明一条“生路”,好让她自己“落台”;阳宗海明知她是于谦之女,但碍于沐国公的面子,却也不敢即时动粗,顺着沐国公的口气骂她冒认,哪知于承珠绝不领会这个情,只见她柳眉一竖,朗声说道:“我爹爹扶持明室,独挽狂澜,赤胆忠心,天人同仰。我有这样的爹爹,正是极足夸耀的事情!何用羞惭?何须怕认?只有你们,不理苍生疾苦,但知途君之恶,那才真是愧对我的爹爹!”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沐琮心底里其实甚是仰慕于谦,听了这话,做声不得。阳宗海诸人,勃然变色。于承珠傲然不惧,“哼”了一声,又道:“其实在座诸人,谁不知道城隍庙中的神像乃是我的爹爹?你看此信!”将王镇南奏禀皇帝的密信,倏地掏了出来,递给沐琮。
王镇南面无人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咕咚一声,王镇南刚刚站起,便给于承珠摔倒在地上。于承珠“嗖”的一声,拔出青冥宝剑,站在沐国公的身边,冷笑斥道:“你们敢不让沐国公看这信么?”
洪岩道人与阳宗海的武功均足以制止于承珠,但被于承珠先用说话迫住,竟是不敢动手!霎时间,气氛紧张之极,筵席前剑拔弩张,大家都在偷偷地瞧着沐国公的面色。
沐国公把信看完,心中又惊又怒,惊者是皇帝竟然对自己不放心,原来这个王副将军竟是皇帝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怒者是王镇南竟想暗中陷害,想削掉他沐家在云南的权柄!但他究竟是老于官场,饱经世故的人物,看了之后,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王副将军,你看此信,居然有人敢冒你的笔迹,信中所说,荒唐之极!”
此言一出,王镇南、阳宗海等为之大喜,知道沐国公有所顾忌,不敢破面决裂。王镇南这时早已爬了起来,胸脯一挺,大声说道:“蒙公爹推心置腹,不信澜言,小将感恩戴德。这信不必看了,撕毁便是。只是这小妖女胆敢冒小将的笔迹,兴波作浪,背后必定有人,还请公爹追究!”王镇南说这番话的意思,言外之意,也是为沐国公掩饰,将于承珠骂作“妖女”,大家都不敢指明她是于谦的女儿。
于承珠怒气上冲,冷然傲笑,紧握剑柄,只听得沐国公轻轻说道:“不错,是要追究!”阳宗海等候多时,就是要沐国公说出此话,立刻一跃而前,大声喝道:“小妖女快从实招来,是谁人指使你的!”搂头一抓,用擒拿手的绝招,突施猛袭,于承珠早已豁出性命,阳宗海身形一动,她的宝剑已抢先出招,只见寒光疾闪,电射奔去。三朵金花亦同时出手!
忽见洪岩道人身形骤起,拦在阳宗海的面前,大袖一拂,金光一闪即灭,于承珠所发的三朵金花,全部被他卷入袖中,无声无息。洪岩遣人哈哈笑道:“好剑法!”随手抓起一只象牙筷子,将于承珠的宝剑一拨,只听得“侧”的一声,宝剑插到擅木桌上,深入数寸,于承珠紧握剑柄,用力一拔,洪岩道人的象牙筷压在她的剑上,也不见怎么用力,于承珠竟是拔不出来!洪岩道人有意在沐国公面前显露惊人的武功,暗用内家真力,将于承珠的宝剑压住,却并不即动手伤她,哈哈笑道:“小妖女,叫你开开眼界,你服了吗,快快说出,你背后究有何人?”
忽听得水榭外面也有人纵声长笑,声如龙吟虎啸,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洪岩道人心中一凛,只见一个书生已走了进来,朗声吟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焚骨碎身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最出名的一首诗,传诵全国,经这书生一唱,更显得声情沉烈气纵横!听到耳中,令人依然自惭,凛然生惧!
洪岩道人喝道:“你是谁?”那书生笑道:“我就是你所要追究的背后之人!”洪岩道人的筷子不由得一松,于承珠拔剑而起,欢声叫道:“师父!”这书生竟然是四海闻名,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张丹枫!
这一下当真是变出意外,顿时间水榭中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沐国公面色大变,拱手说道:“张先生到来,有何指教!”张丹枫道:“听说你要责骂公子,我看他给于谦建庙造像,做得很对啊,那是我叫他做的,所以特来为他向公爹求情,公爹若要责备,责备我好啦。”
沐国公强笑道:“张先生说笑了!”急忙面向刘公公说道:“这位张先生曾任过小儿西席,虽然为时不过一月,但他的博学才情,我是无限钦佩的。张先生名士风流,喜欢说笑,还望刘公公包涵。”于承珠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沐小姐的闺中挂有自己师父的手书,原来师父竟然做起沐公子的先生,想起师父做事的出人意表,心中暗暗好笑。
张丹枫在路过昆明之时,偶然见到沐磷,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才,谈话投机,便收了他做记名弟子。张丹枫其时已知道大理白族与朝廷之间的纠纷,因此他收沐磷为记名弟子,其中还另有一番深意,沐国公哪知道他是天下闻名的张丹枫大侠,但觉他博雅融通,确实对他钦佩。张丹枫在公府中只留了一个月,便匆匆走了。当时沐国公还非常惋惜呢。
而今沐国公见了阳宗海给他看的画像,这才知道是张丹枫,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霎时间转了好几遍念头,初时想装作不认识张丹枫,但又怕张丹枫被阳宗海所擒,供出和他的儿子的关系,想来想去,只好替张丹枫掩饰。但望张丹枫不要自己说出名字。阳宗海这些人要给自己面子,料他们不敢公然叫破!
张丹枫弯指一弹,侧目腕视,微笑说道:“刘公公,别来无恙啊。昆明四季如春,在此赏花饮酒,比起胡疆雪地,那真是天渊之别了。”原来这个姓刘的太监,就是在土木堡之役时,与皇帝祈镇同时被也先俘虏过去的,因他曾与皇帝同受灾难,故此如今才被重用。那刘公公讷讷说道:“张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丹枫道:“皇上善忘,想不到刘公公也一样善忘,刘公公回到京中,请问问皇上,还记不记得我在瓦刺和他说过的话,那件狐皮裘子。想来皇上也早已抛掉了。”当年祈镇被囚,张丹枫去探望他,曾送一件白狐外套给他御寒,这个刘太监正是当场目击之人,听了这话,做声不得。
沐国公道:“张先生喝醉啦!”张丹枫端起大杯,一饮而尽,仰天大笑道:“离猿屈子幽兰怨,岂是:举世沉迷我独醒?哈哈,只怕醉的不是我,而是当今皇上,和你们这一班人!”此言一出,举座失色!张丹枫毫不理会,侃侃说道:“只怕皇上扣刘公公都忘记了!旧事本来不该重提,但这件旧事,提一提却有极大好处!想当年于阁老派云状元和我恭迎皇上回国,皇上曾信誓旦旦,说是若能重登大宝,必当做个尧舜之君。想不到皇上复位,不到十天,就把于阁老杀了,这样的自毁长城,岂能保没有第二次土木堡之役!岂不令天下的忠臣义士寒心!哈哈,沐国公,我可不是说笑!小公爹替于阁老建庙造像之事,虽然不是我代他筹划,但他确是听我说过于阁老的忠烈事迹,才起了心意的。请你们扪心自问,像于阁老这样的忠心赤胆,重造乾坤朝大志臣,死后难道不配为神?你们若敢毁他的庙,焚他的像,只怕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这番话义正辞严,沐琮禁不住手颤脚震,惊惶之极,加又兴奋之极!贾知皇帝冤杀于谦之事,稍微正派的大臣,都是心心不愤,只是这股冤郁之气,在专制皇权之下,却不敢有半点发出来。而今经张丹枫痛快淋漓地一说,说到了沐琮的心里,无异替他吐出了一口郁气,他不知是被张丹枫吓住还是有意让他尽情倾吐,竟然没有制止他的发言。
好半晌刘公公才定了心神,讷讷说道:“妖言惑众!”沐国公忙叫道:“快扶张先生出去,给他请医生看!”张丹枫冷笑道:“妖言惑众,哼,今日你们若不容我把话说清,谁敢碰我一下,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洪岩道人嗔目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怎敢如此放肆!”张丹枫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皇上也不敢如此问我,你胆敢放肆!我张丹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你待怎地?”沐国公一听他自报姓名,吓得面无人色,心中暗叫“糟了。糟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忽听得阳宗海哈哈大笑起来!
沐国公一怔,道:“阳总管何事好笑?”阳宗海道:“天时不正,这位张先生大约是患了失心疯了。想那张丹枫与小弟并称天下四大剑客,武功何等了得?这位张先生分明是一位文弱书生,哈哈,他竟敢冒张丹枫的名头,此事岂不大为可笑!”阳宗海明明知道是张丹枫,但却口口声声说他假冒,目的就是替沐国公掩饰。正与刚才指斥于承珠冒名的用意相同。
张丹枫双服一翻,冷冷说道:“你就是阳宗海吗?”沐国公忙道:“这位正是大内总管阳大人。”张丹枫道:“我不管什么总管不总管?阳宗海,我来问你,是谁封你做剑客的?”阳宗海道:“嗯,那是江湖朋友在小弟面上贴金。张先生,话说只该张丹枫才能问我。”张丹枫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要问你,你有什么本领,凭你也配与我并称四大剑客?哈,哈!我看你才是假冒剑客之名!”阳宗海道:“你还要冒认是张丹枫?好,你既然自从是张丹枫,总得露出一两手剑术。”洪宕道人接口说道:“不错,你若赢得我手中的长剑,我就认你是张丹枫!”
张丹枫笑道:“别忙,别忙,我得先教训教训这冒名剑客的无耻之徒!阳宗海,你若能在我手内接上十招,我就由得你名列四大剑客。”阳宗海恃着有师叔在座,故此敢公然叫阵,他本意是一上场就请师叔出手,不料却给张丹枫用说话挤得下不了台,不由得心中恐惧。但随即想道:“张丹枫纵然厉害,我岂不能接他十招?”硬着头皮答道:“好,那就请张先生亮剑!张先生是国公的西席,兄弟又累来敬重读书的人,张先生既然有此雅兴,小弟理当奉陪,咱们彼此点到为止,免得叫公爹不安心。”此话听来,似乎是阳宗海暗示有意让他,仍然把他当作教书先生看待,其实却是向张丹枫套交情。
张丹枫喝道:“废话多说什么?亮剑!”阳宗海拔剑跳出场心,于承珠拔出青冥宝剑道:“师父,你的剑。”张丹枫哈哈笑道:“对付这颗,何须用剑?”岸上垂柳,覆盖荷塘,有几枝直伸到水檄外边,张丹枫随手折下一枝柳枝,缓缓走出,道:“阳大总管,这是你成名的好机会了。你只要在我的柳枝之下,能接十招,你这四大剑客之一的座位,就算稳了。”
这一下合座皆惊,尤其是国公府中的那几个武士都睁大了眼睛,觉得张丹枫未免太过狂妄。沐国公见阳宗海满面杀气,手中长剑抖动,嗡嗡作声,心中想道:“张丹枫这岂不是自己送死么?”心中爱惜张丹枫的才学,大是不忍。但随即想到,阳宗海不肯叫破,那已经是给了自己面子,张丹枫不死固好,死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一场与叛逆有关连的事情,倒可以完全遮盖。因此沐国公踌躇再三,终于没有出声拦阻。
这时张丹枫已与阳宗海面面相对,张丹枫轻举柳枝,拂一拂身上的风尘,笑道:“承珠,你给我数清楚了。”
阳宗海至不济也是个大内总管,四大剑客的称号,也享了十多年,如今竟受张丹枫这样地蔑视,这一气非同小可,对张丹枫的畏惧顿时化为怒火!即算张丹枫手中使的是青冥宝剑,他也要豁出性命一拼,何况张丹枫手中握的只是一根一折即断的柳枝!
只见剑光一闪,阳宗海一招“排云驶电”,震得嗡嗡作响,这一剑他使尽内家真力,端的是势挟风雷,迅猛无伦。张丹枫笑道:“虚有其表,失之凝练。”脚步不移,阳宗海那一剑却掷了个空,张丹枫柳枝一举,只听得“唰”的一声,一根柔枝竟然抖得笔直,居然带着宝剑出鞘的啸声,柳枝一晃,已点到阳宗海的面门。阳宗海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张丹枫的确名不虚传,内功的精纯,确是到了通玄之境。逸柳枝一刺,劲退不亚利剑,若给他剁中,面皮势必戮穿。
于承珠盈盈笑道:“第一招!”阳宗海一招“横流在揖”,长剑一架,以攻为守,好不容易才将张丹枫的攻势化开,张丹枫柳枝一拂,似左似右,虚实不定,来势变幻无方,阳宗海连用几种身法,刚刚摆脱,张丹枫第三招又到,阳宗海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到底是一流高手,临危不乱,百忙中使出帅门绝技的救命神招,反手一削,长剑一个盘旋,守中有攻,居然把张丹枫连授两招的攻势一齐消解,而且还刺了一剑,张丹枫微微一笑,柳枝侧地在他剑背一击,阳宗海震得虎口麻痛,长剑荡开,只听得张丹风笑道:“这两下子的剑法尚可一观,但封闭虽严,破绽还是有的,这还算不得上乘的剑法,你再看我这连接的三招!”这时于承珠已数到第五招了。
只听得张丹枫说道:“我这接连三招,第一招分花拂柳,连刺你左右两肩井穴,第二招冯夷击鼓,戮你的咽喉要害,第三招白虹贯日,直刺你的胸膛!”张丹枫边说边做,直似老师教学生一样。阳宗海幸得有他的指点。使尽平生所学,第一招“用虚式分金”的阴柔剑术卸开张丹枫的攻势,第二招用“铁门闩”拦挡胸前,第三招想尽方法却无可抵挡,只好用一招“雷电交轰”,以最刚猛的剑势反击,希望凭着手中利剑削断他的柳枝,心中想道:“我以这样凶猛的反击之势,拼着与你两败俱伤,料你也不敢放肆抢攻。”依剑学的道理,他这三招还真算得是解拆得宜,中规中矩。
于承珠一口气数道:“第六招,第七招,第八招!”心中想道:“呀,可惜,可惜我师父若不将招数说破,这三招他焉能抵挡了?现在只有两招了,阳宗海拼了性命,全力反击,十招之内,只怕未必能将他打败。”心念未已,忽听得“轰”的一声,一个人影从窗口飞出,那水榭四面临水,窗上都镶着玻璃,这一下直撞得碎片纷飞,人人走避!
随即听得扑通一声,浪花四溅,阳宗海那庞大的身躯,已跌下荷塘!原来阳宗海使到最后那一招“雷电交轰”,用尽全力,忽觉敌人攻来的劲道儿完全消失,长剑被张丹枫的柳枝轻轻一带,这一下正是内家的“四两拨千斤”的绝技,高手比拼,最忌的就是“无的放失”,攻势突然无着,阳宗海这一下猛冲之势,被张丹枫趁势一牵,等如大石滚下斜坡,更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哪里还能煞住,因而身躯飞了起来,直跌下荷塘才止。
张丹枫笑道:“能放能收方近道,武功处世一般同,承珠,这是第几招了?”于承珠吁了口气,叫道:“第九招!”张丹枫临窗叫道:“阳宗海听着,从今之后,不准你再用四大剑客的名头!”
洪岩道人面似寒水,跳出来道:“待我来领教你的玄机剑法!”伸出一双象牙筷子,往张丹枫的柳枝上一挟,洪岩道人是赤城子的师弟,年晓虽然比玄机逸士小了二十年,论起辈份,却是和玄机逸士一辈,比张丹枫高出两辈,张丹枫只使柳枝,他焉能用剑,这筷子一挟,正是他想与张丹枫赌斗内力输赢。
张丹枫笑道:“小的不行,老的也来了么?”身形略一晃,柳枝倏地移开,洪岩道人还道是他避战,一双筷子运足内劲,再挟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丹枫的柳枝一卷,喝道:“换过剑来!”连于承珠也看不清楚她师父用什么手法,洪宕道人那双筷子又已脱手飞去,射出窗口,跌下湖心。
以张丹枫的内功而论,其实和洪岩道人乃是伯仲之间。但他修习的是正宗心法,却比洪岩道人较为精纯,更兼他和阳宗海交手在前,知道了赤城道人这一派武功的路子又故意骄敌,趁着洪宕道人狂攻猛袭之际,轻轻一个以逸待劳,立刻奏功。
阳宗海这时己爬了上来,湿淋淋地走到师叔跟前,手捧长剑,递给洪岩道人道:“师叔,请用剑!”阳宗海跌下荷塘,长剑居然还未曾脱手,也算难得了。洪岩道人辈份太高,近年亦已不用剑与人对敌。这时他筷子脱手,尴尬之极,阳宗海又道:“请师叔用剑!”洪岩道人“哼”了一声,终于把长剑拿起,张丹枫侧目斜睨,柳枝轻拂衣裳,意态悠闲之极!洪岩道人面上火辣辣的,叫道:“张丹枫,你也换过剑!”自张丹枫来到水榭,这是他们第一次直呼其名。沐国公听了,面色大变。
张丹枫笑道:“好,你现在不说我是假冒了吧?承珠,你给我再折一技柳枝来。”张丹枫双手各执柳枝,微微笑道:“洪岩道人,你是赤城子的师弟,我若只用一根柳枝,大是不敬。现在我用两根柳枝,对你一柄长剑,咱们彼此都不吃亏!”其实两根柳枝,如何能抵得住一柄长剑?张丹枫这话,固是自高身份,但亦是给洪岩道人圆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