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出的每一滴泪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那其中百转千回的滋味,是他一生都读不完、读不厌的眷恋。
秃了毛的乌鸦慌乱的窜进卷积的云里,乌压压的压下来让人觉得透不过气。刚过晌午的日头就已经像没精打采的老人一样,蔫蔫的打着瞌睡,阳光也不似往日的温暖,竟然有了些许没法言说的酸涩和困怠,仿佛闹着玩似的失去了发光发热的时代。
刘潮妈随便的扒拉两口眼巴前儿的冬蘑炒肉,鲜香的滋味留在嘴里够回味好长时间的。不过这会儿他没什么心情在乎这个,对面她兰姨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样儿突然有些走神似的,看着竹叶青的湛蓝透绿的小瓷瓶子一个劲的发愣。
张了几次嘴不知道该怎么问,却又觉得不说些什么实在也是不合适。心下思忖了半晌,终于提起话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事儿啊,”刘潮妈一边把筷子顺手搭在盘子边沿上,筷子头冲着一边歪着放好,一边抬起眼皮,把心中的疑虑,向对面眉心紧锁却刻意掩饰似的端着酒杯玩弄的兰姨,抛了过去。
“是孩子们惹你不顺心了?孩子的事儿?”看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中端着的酒杯轻轻的墩在桌角上,刘潮妈清清嗓子试探着猜了起来。
兰姨舒展开眉头,勉强的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有啥心事啊,老花?每天吃得好,睡得着,孩子们都孝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哦,倒也是。小寻寻那孩子挺孝顺的,是个好姑娘。”刘潮妈自顾自的点点头,又不太相信兰姨的话似地,夹了一口菜边嚼边说着: “可你这不年不节的,来就来吧,还给我带酒,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似的。”
歪着脑袋嘬着牙花子,突然脸色凝重的试图着问:“是你自己个儿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兰姨索性丢开了脸上的愁云,大笑着把两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一起。
“老花啊,你可真能猜,我个孤叶寻子了,能有啥事儿啊!”嘴角上扬故意的皱起眉,绷着脸说:“难不成我来给你送酒喝非得是有事儿才能来么?”
刘潮妈被反问的不好意思了,连连摇着手嘿嘿的憨笑起来。本来他就不是那种能说会到的人,兰姨几句话还真把他问的词穷了。
他这大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和一帮老爷们混过来的,女人心里都想些什么,他还真就猜不出了。看她刚才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是有事儿,可这么问来问去又不说,许是不好意思明说吧!
那既不是孩子们的事儿,也不是自己个儿的事儿,刘潮妈实在是猜不出还有什么了。“难道还是鬼的事儿啊!”他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缠麻的心里居然还有些乱乱的,吞吞吐吐的样子最不是他能受得了的了。
心里一急,额头就有些冒汗了。
“哎,她兰姨,没事最好,算我啊老糊涂啦,您大人有大量,啊,都在酒里了啊!”
端起斟满竹叶青的酒盅凑到嘴边,一扬脖“咕咚”进去了一大口。辛辣的滋味呛得眼泪都险些出来。抬起手擦揉着昏花的眼眸,一丝粘稠粘在了手背上,胡乱的在衣服上噌一下,也就算了。
兰姨眼尖,看得真切。起身进厨房拧出来一个湿手巾,隔着桌子递给刘潮妈,倒让老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憨笑着抖开毛巾,意思意思似的胡乱拿起一角划拉了一下,只扒拉的沾了沾眼睛和脑门,就算是擦过了。
兰姨没说话,不易察觉的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也伸出两个手指,就那么一勾端起酒杯,送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抹过了一丝绯红,红白相间的颇有些动人。
刘潮妈觉得酒的后劲上来了,香、醇伴着辛辣的滋味直往嗓子眼里窜。呛得眼泪都有些顺着眼眶打转了,抓起筷子赶紧往嘴里囫囵塞进去几口菜,顾不上尝什么味道就胡乱的咽下。
他的酒量本就一般,平日里凑乎对付两口大曲之类的也就罢了,高度数的酒一般都没有什么概念,谈不上喝醉却也一口就能上头,这其中的缘由却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刘潮妈的心里从来不愿意把这些个不能忘记的东西带到脸上,即使是女儿叶寻好多时候也不能完全理解她爸爸,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那是谁都无法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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