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孝悌(1 / 2)

帝王略 欧俊呈 0 字 2021-09-08

 父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目有些狰狞,他一脸痞气地道:“放开!!这小子把如意往水塘里推,看朕今天不打死他!”说罢就抬脚来踢我。

我怔了怔,仍是紧紧地抱住了父皇的裤腿没有松手,就这么受了一脚,我仰面望向父皇道:“可是父皇亲眼所见?”

父皇骂道:“那还有假?”

冷汗浸湿了我的后颈,我忙向父皇磕了一个头,面色诚恳地道:“建弟弟固然行为有误,罪不当赦,可父皇打他,他未必心服。既然他心中没有兄弟孝悌,行如野人,坏了皇家威仪,不如让他和儿臣一起到孙太傅那里学习仁义道德和皇家礼仪,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到时候父皇的儿子中少一竖子,多一君子,何乐而不为?父皇可静观其变,让他戴罪立功。就算要罚,那时再罚不迟,到时候父皇责罚建弟弟,建弟弟心中知晓了仁义,必定心服口服……还望父皇三思。”

我一口气说完,跪在地上,满脸期待地看着父皇。

心中忐忑,不知我将国家大义搬过来有用没有。我如今将仁义挂在嘴边,并非没有原因。

其实……一直有件事横亘在我的心中……

那日宴上我犹在梦中惝恍迷离时,已经将我“忌”的一面展现在了父皇面前。他定然多多少少看出,我当时心中真是想至戚夫人于死地的……

父皇若是觉得我对刘如意也有忌恨之心,说不定会为了他唯一的“爱子”将鏖战进行到底。到那时,他就不会只感叹一声“太子羽翼已成,不可废除了”就了结了的。历史上他太了解太子,他知道以太子的“仁爱之心”,必然不可能对他的“爱子”开刀,所以他将如意送到赵国后,又安排了去杀名将樊哙的陈平(因为樊哙作为我的姑爹,其驻军是赵王如意的威胁),便安心离去。

如今宴上指责戚夫人的事情一出,唯一让父皇对我再次放心的办法,便是让他认为我的确是正正经经道德卫道士——因为道德,会斥责夫人,也因为道德,会严格地遵守儒家礼教,以孝悌为本,尽管斥责了戚夫人,但绝不会为难兄弟。

如今,孝悌二字已不知不觉地成为了我的护身符。

我暗暗观察着父皇的面色,却见父皇嗤笑一声,挥了挥袍袖:“那……就照盈儿说的办。”

他竟立刻答应了……也是……史书上他便有从谏如流的美名。

我忙爬着退后,一头磕在青石板上:“父皇果然依礼治天下,胸襟广阔,吞吐山河……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父皇笑了一声,又一脚踢在我的身上:“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我忙一脸忠勇恭敬地道:“儿臣所言,字字属实,万无虚言。”

父皇满意地笑了笑,似乎刚才肃杀的气息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满面的寒霜就在刚才的一笑之间,变得神采奕奕。我心下震惊,回过神时忙低下了头。

额上浸出了细汗,我直直地看着青石板的地面,不敢有丝毫越矩,只见面前的龙靴微微地转了一个角度,听声音似乎是去抱起了刘如意。

“朕以后再替你罚他,好不好?”父皇宠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起头,只见刘如意撅着小嘴,一脸的不甘心,明明已经很狼狈了,看起来却仍然十分漂亮,他双手搂着父皇的脖子,娇声道:“如意没事,只是夜明珠是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儿臣一直视若珍宝,儿臣是怕拂了父皇的龙威。”

父皇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下次朕再赐你一个。”

如意靠在父皇怀里甜甜的笑了。

父子两的笑声响彻在御花园中,一阵西风吹来,一朵残花的花瓣飘落在我的面前,忽然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对于我来说,他与其说是一位父亲,不如说是一位君主……

我的生命,母亲半生的荣华,皆系他手……

如今我也渐渐明了……今后,我若要自保,定要从他的手上攫取权力……不知不觉间,我心中看向他的目光却已变了……我窥伺他、觊觎他、提防他、揣测他……

我跪在地上,如同潜伏在他的足下。

在这场博弈最后的局中……他终将是我最强大的敌人……而可笑的是,我心中竟对这位敌人心怀敬畏。

这时父皇似乎这才意识到我们在旁边愣看呢,挥起袍袖道:“去去去,太子,你把他带下去!看着就心烦!”

回神,我拉回不羁的妄想,忙起身行礼道:“诺。”

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满是敌意的眼神,正直直地盯着刘如意和父皇的方向,我忙将袍袖抖开,做出搂住他的样子,这才遮住了他的目光。他在我的怀里硬硬的,似乎满身都是骨头,倒也并没有挣扎。

看见他对如意的不忿和对父皇的不敬,我心下虽泛起些微弱的欣喜,但却不敢在父皇面前跟他有眼神交流,只好快速地拖着他向御花园外走去,他踉踉跄跄地在我的怀中,似乎有些跟不上我的步伐。

起风了……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地上的luo红在大风中转着圈,花瓣聚集成一股一股的漩涡向空中升去,然后再落下。一地的花瓣在风的带动下,卷成一圈一圈的图案,是风的形状。

直到又绕过了两个花丛,我这才停住了脚步,心下已有了计较……

这种包裹在兄弟之情下的政治投资,古往今来,从不缺少。

我一脸谦和地向跟在我们身后的老嬷嬷问道:“建弟弟额上的伤极重,孤先带他去看看太医令丞,嬷嬷身上的伤也可以一并看了,嬷嬷看可好?”

她满脸的皱纹,侧脸上已开了一条大大的缺口,上面已经凝固了糊状的血,她的衣衫已经多处拉开了长长的口子。

她一脸感激,忙说:“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怀中的人却奋力地挣扎了一下,我心下不耐,索性放开了他。

他黑黄的小脸上也有一道血痕,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怒道:“我不要擦药!”

心下挑了挑眉,我仍是柔声道:“不擦药,不看医,额上的伤怎么好的了呢?”

他咬牙切齿地说:“本王天命富贵,居然为一宦者所笞,奇耻大辱!”

我面上惊讶地望着他,那位嬷嬷顾不得自己脸上满脸的污渍和血迹,忙捂住他的嘴巴,她对我躬身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我谦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失态,示意无妨。

我仍是和颜悦色地走上前去,对刘建道:“楚王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还不是一样威震天下?建弟弟,你是皇天贵胄,更应该有雅量。来,这边请。”说罢我挥袖指出了一条路。

那位嬷嬷似乎咬着耳朵低声对他说了点什么,他不在挣扎了,倒是低着头跟在了我的身后。

看见他的样子,wo靠近了他,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建弟弟,我们走快点。你看你的血一直在流。”

他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有挣开,仍是被我带着走了,他的身材很瘦小,眼睛及有神,咬着唇一脸不忿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将他带到了西殿偏宫和外界相连的令丞署,跨过大殿的门槛,只见里面被分为几个阁子,有的是一排的药房,有的是整柜的书,几位医正在里面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