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从天降

八月十五，中秋节。。

余家庄里张灯结彩，为庄主余德五十大寿，大宴宾客。余德是安徽名人，三十年前金榜题名，被皇帝老爷钦点为状元，从七品县官做起，十年间便官至兵部侍郎。两年前满人打进北京城，崇祯老爷子煤山上吊自杀，明朝灭亡。余德不愿归降满人，替鞑子皇帝卖命，逃回原籍隐居。

余德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为人正直，性格豪爽，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平时，家里常是高朋满座。请柬发出，当日从早到晚，来朝贺者络绎不绝。数十张桌子在庄里大院排开，座无虚席。客厅里几桌，除了余德本家亲戚朋友，便是他的两位莫逆之交：神相胡光斗；徽州大侠邓伯雄。

胡光斗饱读诗书，多才多艺，十三岁便考取秀才，在当地被人呼为神童。不料时运不济，此后参加了多次科考，却屡试不第。到三十多岁，还是个秀才。幸亏他为人豁达大度，一笑置之。中途弃科考而改学兵书战策，医卜星相，终至大成，名重一方。惟家境贫寒，混迹市井，以相面术糊口。

邓伯雄家是县里望族。家人世代习武，其祖父曾为明朝总兵。父亲是副将。惟邓伯雄生性散漫，虽自小便习得一身绝技，长大后却不愿从军。惟喜浪荡四方，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二十年间足迹遍于东南数省，擒盗贼，败强梁，诛恶霸，宵小闻风丧胆，百姓拍手欢迎。送其美号：徽州大侠。

宴席从中午开始，直到月上中天，院子中的客人都已离去，客厅里亲戚们也各自归家。独余德与两位好友犹自高谈阔论不休。余德一家四口，大儿子生前在明朝军队里任职，死于抗清前线。小儿子余人杰年方十岁，聪明过人。见父亲和两位叔叔说得热闹，跑来依在父亲膝边倾听。胡光斗见了小人杰，眉开眼笑，扬手招呼道：“人杰，到叔叔这里来，我给你讲个故事。”余人杰平时常听胡光斗讲故事，听得呼唤，转身便向胡光斗跑去，扑入对方怀里。不料胡光斗见人杰额上，现出一块拳头大的黑斑，大吃一惊，失声道：“天啦！怎么会这样？”说着使衣袖在人杰额头上，不停拭擦，试图抹去额头上的黑斑。直擦得人杰额头生疼，全然无效。人杰摇头躲避，道：“光斗叔，你干啥呀？我头都让你弄疼啦！”话音未落，只听呼呼风声响起，一股怪风，先将庄门上挂着的两只灯笼，刮翻在地；接着穿堂入室，把客厅中的几支腊烛尽行吹灭。余德高叫家人“点灯”，胡光斗趁机放人杰在椅子上坐好，悄声道：“坐着别动，叔叔去去就来。”说完摸黑向门处走去。

出得客厅，见夜空中一轮明月，已被黑云掩住，朦朦胧胧，光亮微弱。庄门轮廓依稀可辨，远处不断传来许多只狗的狂吠声。胡光斗不声不响，摸到庄门口，举目向大道上望去，只见上千清兵高举灯笼火把，宛若一条火龙，直向门前奔来。头前两骑马上：左边的将官，手持大刀，身穿战袍，竟是县里的守备牛天禄；右边的文官，黑面短须，身着官服，正乃县官满人阿布。两人身后的四骑马上，各自坐着一个带着刀的汉子，他一个不识。胡光斗急忙关上大门，向客厅便跑，黑暗中连摔两跤，跌得满面是血，也顾不得擦拭，边跑边叫道：“大哥，伯雄！不好啦，清兵杀来了！”此时客厅里已燃起了灯烛。听见呼喊，余德和邓伯雄齐向门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