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和尚反戈(1 / 2)

 和尚反戈

和尚一口气说到此处停下,满脸得意之色,猛地一掌拍在大腿上,接着又道:“要称霸武林,当然得有个响亮的名字。临离开藏经寺时,我和师弟琢磨了半天,我俗名灵宝,法名也是它,我在前面寇上**师三字,摇身一变成了灵宝**师,师弟取名漠北隐佛。各带手下弟子,踏上征程。见到武林人士就动手;听说有名人便去挑战。一年间杀遍陕甘二省,大小四百余战,伤人近千,无人可敌。

结果却出人意料:两省武林非但不服,反而称我等为沙漠疯僧,聚集数十高手,围攻我们八个和尚。我师兄弟被迫逃入中原。一番深思后,认识到错误,改弦易辙。师弟随阴山双魔马仁、马义投了总督阿布;我毛遂自荐,作了胡阿多的旗牌官。准备借此次打擂比武,选拔武状元之机,东山再起,一鸣惊人。”

和尚说到最后,眼里露出迷茫之色,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人杰一直默不出声,听对方述说。间或看一眼,面前这位头脑简单的莽和尚,心里暗自叹息:“世间值得你做的事甚多,为何偏要去追名逐利?”

马车到达青草坡,小酒店里空无一个食客,店老板坐在桌子边磕瓜子。人杰两人进店落座,和尚扔一碇银子在桌上,吩咐店老板,道:“两缸老酒,炒几个下酒菜,我和这位大爷在此饮酒,不准外人打忧。”店老板应声,下厨而去。

酒菜上桌,二人对酌。几杯酒入腹,和尚谈兴又起,望着人杰,道:“余大侠,听了和尚的述说,有何指教?”人杰道:“我只想问你:‘如果你真打败了所有对手,成为武林第一,以后还准备干什么?’”和尚唉声叹气,道:“成为武林第一,只是我当初的想法。最近我已明白:自己那两手,实在不怎么样。远的不说,眼前就横着几座大山,我难以逾越。”

人杰道:“什么大山?说来听听。”和尚道:“所谓大山就是武林中高人。第一位是你余大侠,第二个是铁铸城。此外,剑断师弟左臂那老道,武功也深不可测。那日师弟和他之战,我偷偷溜到擂台一侧观看,老道最后出手那一剑,如长河经天,水银泻地,两丈方圆都笼罩在剑光之中,对手无路可逃。我事后绞尽脑汁,都无法破解。当晚,师弟吊着臂膀,来找我替他报仇。我据实相告,说老道已手下留情,当时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和尚说至此处,端起酒杯,一干而尽,又继续道:“同时,我告诉师弟,老道的最后一剑,我也化解不了,如果动手,同样是败。师弟却斥我贪生怕死,不顾兄弟情谊,登时掉头而去。当夜,即带着弟子遁走,不知所踪。”

和尚言至此处,头摇得像拨浪鼓,露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随之连灌两杯酒,望着人杰,道:“余大侠,鉴于上述情形,和尚再不会提天下第一几个字了。”言罢,叹气不止。

人杰抬眼看去,见和尚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显然伤心已极。不由劝慰,道:“大师,佛曰:地、水、火、风,四大皆空。既然万物都是虚幻,天下第一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与其一场空欢喜,何不一开始便退脚抽身?”

和尚摇头,道:“余大侠好意,和尚心领。但四大皆空之说,我不敢苟同。我是为了有口饭吃,才去当和尚,所以我是个假和尚。我只懂得,没饭吃人就要死,人活着就得做点事。真和尚同意四大皆空,其实是在自欺欺人。既然吃饭也是虚幻;人活着与死了没区别,他们为何还要吃饭?不如饿死升天算了。”

人杰笑着鼓掌,道:“大师高见,一语中的,足以愧杀万千佛门子弟,余某受教非浅。”

和尚接着道:“我苦练三十年武功,目的是为了替父报仇,和夺得武功天下第一。只要练好武功,两者都可能实现,根本不存在虚幻之说。原以为这二者,是同一件事,现在既然知道是两件事了,我知难而退,放弃争夺天下第一。但要用什么四大皆空,来捆住我手脚,要我不报父仇,恕难从命!”

和尚的心情,说变就变,这一段话,讲得振振有词,有理有节。随着“恕难从命”出口,左掌虚空一劈,大有与对头血战到底的气概。

人杰听完后摇手,道:“大师且慢!你嘴里说的‘父仇’,是怎么回事?请道其详。”

和尚浅酌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待小僧从头讲起吧。余大侠知道陕、甘北部,乃至贺兰山一带,古时有人立国一事吗?”人杰一笑点头:“西羌别支党项人,北宋时建立过一个西夏国。”和尚道:“西夏王朝,经历了十个皇帝,存在了近两百年。后来让蒙古成吉思汗的骑兵所灭。百多年后,朱元璋推翻元朝,建立大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西夏王后裔,卷土重来。改名换姓,以掩人耳目,在贺兰山修建了一座铁家堡,招降纳叛,广蓄兵甲。并趁战乱之机,强占大批土地,妄图东山再起。

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西夏王的后裔复国未成。但是,铁家堡却屹立至今。名下沃土万顷,家中高手如云,威镇四方数百里,连朝廷都让他三分。”和尚言至此处停住,连灌两杯老酒,哈口气又道:“我二十岁时,母亲也去世了。临死前,她来藏经寺告诉我:父亲是被铁家堡杀害的。原因是父亲租了铁家堡十亩地,已耕种多年,全家赖以为生。那年遇上天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农户们相约弃家逃荒,十室九空。铁家堡收租不得,以煽动农户逃租为由,将我父抓去,毒打至死。”

和尚声音低沉,说完最后四字,眼里珠泪滴落,呆坐不动,许久都没有再出声。店老板洽在此时,送盘菜上桌,问道:“二位爷,不知炒菜可对口味?”人杰笑着点头,目送店老板离去,趁机对和尚,道:“大师节哀。都怪余某失言,让大师伤悲了。”

和尚从沉思中醒转,缓缓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从此,我发疯似的练武。一晃十五年过去,我七煞修罗**已练至六级,自以为了不起,可报大仇了。偷偷去铁家堡附近打听,才知仇人老堡主已死,是他儿子在当家。父债子还,我决定找老家伙的儿子讨债。

不料得到的消息让我大吃一惊:老家伙有两个儿子。大儿铁靖边,绰号九天飞鹰,不但武功绝高,还养有一只猛禽,临阵对敌,厉害无比。二儿铁铸城,人称万里追魂,据说武功已登极顶,号称天下无敌。养着两只神鸟,来无影,去无踪,死在神鸟爪下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自知报仇无望,我返回了藏经寺,发誓将武功练至绝顶,再杀了铁铸城,为父报仇。

又一个十五年过去,我终于将魔功修练到极限。看着镜中的我,容颜尽老,须眉灰白,我决定杀上铁家堡,找铁铸城讨还血债。不料,铁铸城已降清,去了京城。

于是我和师弟拿陕甘两省,武林群雄练刀。不料激起公愤,被赶进中原。师弟投靠阿布总督时,我偷偷去了京城。洽巧铁铸城被皇帝任为钦差副使,协助胡阿多去安徽,开武科选拔状元。我灵机一动,混到胡阿多身边,当了旗牌官,决定借打擂之机,当众杀了姓铁的,既扬名立万,又为父报仇。

那日,余大侠夜探积善寺,刚杀了几名侍卫,我就潜至暗处窥视。余大侠和铁铸城交手的经过,我看得一清二楚。不但了解到姓铁的,武功有多深,也看清了他那两只神鸟,有多厉害。说实话,铁铸城折武功,在我之上。他就是没那两只鸟,我也杀不了他。

余大侠在青草坡,第二次和铁铸城交战,我假装酒醉,躲在酒店里,偷看了全过程。明白了一件事:余大侠的功夫远在铁铸城之上。你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我庆幸自己不是你的敌人。感叹之余,忽然想到:要报父仇,只有向余大侠请教。我请大侠来此喝酒,真实用心如此,和尚不敢欺瞒。请余大侠指点于我,助和尚杀了仇人,为父报仇!”和尚一口气说至此处,倒身便拜。

人杰右掌虚托,内力电射而出,阻住和尚下跪之式。嘴里同时道:“大师无须如此,有事坐下再说。”和尚道:“这么说,大侠是答应在下了?”人杰道:“大师苦心孤诣,钻研武功三十年,只为尽人子之道,替父报仇。我若不助你,于心何安?但铁铸城乃是绝顶高手,金眼鹘在,世上没两个人奈何得了他。金眼鹘不在,他仍是高手中的高手,想要杀他,谈何容易!再者,我和你武功路数大不相同,该怎么助你,也是件难事,且让我先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