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皇城进至屋内，桌上已摆满了佳肴美酒。高远被邀上座，人杰几位作陪，几句客套已毕，举杯畅饮，把酒述事。人杰率先问道：“前辈，水淹地道后，抓住贾光没有？”高远道：“水灌进去不到一个时辰，贾光手下八大金刚，就放弃抵抗，自缚双臂，出地道来跪地求饶。贾光服毒而亡。尸体随水漂出，被农夫们一顿锄头，挖得稀烂。我得知后，让人将其装进棺材，抬去埋了。”妙手仙姑问高远，道：“前辈，那个混蛋贾光和你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远道：“说来话长。我父亲就是义薄云天高风，以前正大镖局的局主。因为武功卓绝，被武林中人推为上代武林盟主。贾光是个流浪汉的儿子，由他父亲带着沿街乞讨。三岁时被我父亲撞见，将他二人收留在家。没过两年，贾光的老子就死了，贾光从此就住在我家。我父亲只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我父只有我一个儿子，本想让我继承家业，从小就教我习武。不料，我天生就不愿舞刀弄枪，只喜欢东游西荡。和贾光一起读书至十八岁，我不读书了，也不参加科考。只知伙同三朋四友，到处去游山玩水。满天下乱逛，越走越远，一年中没几天在家。贾光较我小半岁，一直和我兄弟相称。与我相反，这家伙一见书本就头痛，练武却劲头十足。成天跟着我父寸步不离；甜言蜜语，骗得我父欢心，竟将他收为义子。我二十岁那年，家里不幸之事，接踵而至。先是二叔义胆包身高亮，在保镖路上被人夺镖杀死；叔母和堂弟，悲伤过度，服毒自杀。事隔两月，三叔义无反顾高节，摔下悬崖跌死。几天后，他老婆孩子的尸体，在庄后大湖中被人发现。我父是一次夜里从城里返家时，死在路上的。和他同走在一起的贾光，从此就再没见过踪影。半月后，我接到舅舅派人送来的噩耗，从黄山赶回家里。在路上受到剌客，数次追杀，同行四人全部惨死。我仗着有点小聪明，死里逃生，继续向家里奔去。不料眼看到家的晚上，被几个歹徒堵在庄后大湖边。对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其中一个胖子，不但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竟然自称叫高远，说我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指挥其他人，挥刀向我杀来。幸好我从小体胖怕热，常去湖里洗澡，水里功夫不错。当时眼见危险，只得跳水逃命，躲过一劫。但从此，我就只得流浪江湖，无家可归。什么都做不来，只得当了乞丐。假扮我那家伙，我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但却奈何不了他。这混蛋是父亲的得意弟子，而我不会一招一式。要想报仇，就得习武。前十年中，我踏遍了南北十三省，投师学艺，无人收留。第二个十年，我远走天竺，终于在五年后，拜一老僧为师，十年时间，习成了今天的武功。归来后又花五年时间，结交朋友，训练弟子，调查凶手，直至几天前才来报仇。”高远一口气说至此处停住，歉然一笑，又道：“我啰嗦了半天，你们都听烦了吧？”人杰摇头，喟然叹道：“想不到前辈身世，比我更惨。贾光那狗东西，害得你家破人亡，真该千刀万剐！不然，难解心头之恨。”妙手仙姑道：“经历了如此刻骨铭心的痛苦，前辈一天到晚，却总是笑容满面，杀人也用笑声，并取名一笑了之。胸襟之豁达，让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人杰不待高远问及，便将有关自己的一切，向对方倾述一番。末了，并向高远求教：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有能治他身上之毒者？高远摇头，道：“明末清初这些年中，先是内忧外患，战争不断。接着又是满人入关，改朝换代，杀人如麻。不少人为避祸乱，都躲进了深山。我所遇见的高人，就只有在五舅门前，石碑上刻字那位酒道人。此人不但武功绝顶，还饱读诗书，学识渊博。现在住在长江边，川鄂交界处。老弟如果去四川找刘文秀，路过时，可去向他求教。”几人这一席酒，直喝至四更鼓响才完。高远起身告辞离去，人杰等送至院子边转回。行得几步，人杰便听见院外，传来高远的喝斥声。人杰道声：“不好！”飞速赶出院子，，见离百十丈的玄武湖边，高远等五人骑在马上，被十多个人手持兵器围住。对方为首者，竟是无法无天等四妖。只见无事生非拦在高远身前，道：“高庄主，我们在这里拦住你，只想打听一个消息：昨晚三义庄珍宝之争，结果如何？宝物最后落入了谁人之手？”高远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无事生非笑道：“这理由简单不过：如果你不讲出来，脑袋就得搬家。”高远道：“你认为自己有杀我的能力吗？”无事生非道：“昨晚没有，但现在有。”高远道：“那就试试。”无事生非回过头去，望着同来的伙伴，道：“来时，我们可是说好的，我们四弟兄，只管打听消息，捉人是你们众人的事。那位上去？把这老头抓起来拷问。”两个汉子挥刀而上。高远身侧两位骑马者一跃而下，拔剑在手，随即与之一场大战。无事生非一笑，回头又道：“各位，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何不趁热打铁？高庄主手下还有两人，谁上去陪他们玩几手？我可是有言在先，分宝物时，要计算功劳大小的。”话声才了，人群中一下子窜出四个人，分持刀剑，直逼过去。高远的另两名弟子，大喝一声，亮剑下马拦住敌人，寸步不让，又是一场狠斗。无事生非随着大笑，步至高远身前道：“高庄主，你我做笔生意如何？”高远道：“做什么生意？”无事生非道：“我知道你不会什么武功，也不想为难你，昨夜最后之战，既然江南八大高手，全都败在那手拄拐杖的家伙手里，你手里已无兵可用，十之**，珍宝都让那家伙拿走了。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住在哪里？夺宝的事，全算我们的。得手后，我俩五五分成。”高远道：“那你得先叫自己的人住手，并且，一一告诉我，你们这些人的姓名。不然，你们拿到宝物后跑了，我去找谁？”无事生非道：“你这话也算有理，那好吧，我就如你愿。大家都听好：高庄主可是大财主，只要他高兴，一人赏个千把两银子，是经常的事。现在都住手，各自上前，向高庄主报名。”高远环顾左右，指着玄武湖边，笑道：“诸位想要银子，我马上就给。但站在路中央怎么成呢？别人见了，还以为是打发叫化子！都给我站到湖边石头上来，排好队。我挨个发银票。”众人听后，一窝蜂拥去湖边，排成了横队。高远见无事生非四兄弟没动，不由笑道：“几位如果对银子没兴趣，就站在那里也行。”说着，扭转马头，面朝湖边众人，道：“现在自报姓名吧。”二十人应声报名，全都是江南一带悍匪，其中三位更是江湖中著名的大盗。高远面带微笑，听完后，道：“好，报了名的都有赏。”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个布包。忽听无法无天道：“慢着！还有我们兄弟呢。”随着往湖边跑来，无情无义、无可救药紧跟在后。三人一齐登上湖边石头，各报姓名。高远在马上，看看手里布包，又看看湖边众匪徒，突然放声大笑。不待众匪徒明白，是怎么回事，倏然间笑声已高亢入云。匪徒们只觉脑晕目眩，头痛如裂，吓得转身就逃，全掉进了湖里，拼命挣扎，浑身尽湿。好在湖水不深，虽成落水狗，却没一人丧命。独无法无天内功深厚，不为所伤。但也吓得拔身而起，纵落数丈之外，嘴里大叫道：“他是一笑了之！笑声夺命，杀人无形。大家快逃哇！”不待别人有所动作，便沿湖边逃去。高远停住笑声，望着在湖里众匪徒，道：“今天我不杀你们，只让你们下湖洗个澡，清醒一下脑袋。下次如果谁敢拦路；或者，有人告诉我，你们中的某人干了坏事，那时才要命。别忘了，你们的姓名，我全都记得。”马鞭一响，蹄声得得，带着几个弟子去了。相距几丈外的一块大石后，人杰和随后赶来的妙手仙姑、齐横蹲在一块。目睹无法无天逃走，齐横指着跟在后面的无事生非，道：“两个坏家伙跑在一路了，是奔我们住处方向，我去看看。”说毕，跟着去了。落水的众匪徒，陆续上岸，结伴向江边旅店行去，转眼间，便走得一个不剩。人杰和妙手仙姑一同回到住处。齐横一走，直至天亮很久，始返回住地。不待人杰等开口，便告诉几位同伴，道：“糟了！无法无天兄弟在皇城门前，碰见了天机老人，双方交谈几句后，无法无天兄弟就被带进了皇城。我守在城门边，足有两个时辰，都没看见他们离开。这两家人肯定会勾结在一起。”妙手仙姑道：“不大可能吧，铁铸城是官，无法无天是匪。他们走到一起，说不过去。”人杰笑道：“大姐说得对，明的他们不会走在一起。但是暗中很可能勾结，铁铸城会利用无事生非，去勾来江湖败类，谋夺我们的珍宝，进而阻止我们去请来救兵，解摩天寨之围。反之，无事生非兄弟，会从铁铸城那里，得到金钱或一官半职。双方各有所需，走在一起。”妙手仙姑道：“那我们如何应对？”人杰道：“不入虎**，焉得虎子？今晚进皇城见机行事，能杀了胡阿多最好。”几位同伴，一齐点头。当夜二更，人杰等四人准时从住处出发，直奔前朝皇城。轻车熟路，脚下生风，很快便到达上次来的庭院前。伏身房顶看去，坝子上空无人影，旁边不远的一间大屋中，却灯火通明，窗子上人影幢幢，隐隐有声音传来。人杰作个手式，要同伴们在房上不动，自己则单身一人，潜至那亮着灯光一扇窗子边，轻轻点破窗纸，往里窥视。见屋中央七个人围着张桌子、正大吃大喝。主位上坐着天机老人，铁铸城兄弟，客位上正是无法无天四妖。只听无事生非嘻嘻一笑，道：“感谢铁爷代表总督，委任了我们几弟兄当官。想不到，我们几个江湖盗贼，摇身一变，竟成了吃皇粮，领俸禄的官员。能够光宗耀祖，真是三生有幸。铁爷放心：从今后，我无事生非，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叫我咬谁，我就咬谁。”铁铸城哼道：“谁叫你去咬人？我现在给你的任务是：替我告诉全天下的人，余人杰手里有两件稀世珍宝！要他们都来抢，来夺，来杀了姓余的！”无事生非不住点头，诺诺连声。人杰在窗外气得咬牙切齿，身子一闪，退至房上。将自己所见，对三位同伴说了一遍。齐横大怒，骂道：“这几个混蛋果然勾结在一起哪。我恨不得去杀他们！”妙手仙姑道：“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杀不了他们。与其在此和他们血战一场，不如去查看胡阿多住在哪里？”人杰一听，连道：“此言有理。”于是，四人悄悄向皇城深处搜去。皇城里甚是宽大，几人踏房而行，连过几个大院，里面都是黑沉沉的，寂静无声。人杰心里有些发急，对三位同伴道：“如此乱窜一气没用，不如两人一组，下去抓个人问一问，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几人点头称是，齐横和唐胡率先下房，一起向西边去抓俘虏。人杰和妙手仙姑，不约而同搜往东边。两人飘身落地，连过三重大殿，里面都毫无声息。妙手仙姑见右侧有个月亮门，门内是个花园，花园中央，平房数间，小数一幢，三楼上隐隐有灯光露出。心中一喜，抬脚便往月亮门里闯。不料一脚下去，脚底忽然往下一沉，顿时踏空，脚下露出个黑漆漆的大洞，整个身子向洞里跌去。妙手仙姑倒也沉着，临危不乱，后脚猛地一蹬，随之腾身而起，半空中一个跟头，翻出丈外，落脚花园边。心里正自庆幸，只听月亮门四周，叮叮当当一阵钤声大响，随着，三楼上点灯那房间里，有个女人声音大骂道：“那个不长眼的小贼，竟摸到老娘这里来了！老婆子只是个侍候人的，穷得两个肩头扛张嘴，你偷个屁呀！”妙手仙姑正不知如何应对，头顶上呼地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向她头顶罩来。妙手仙姑幻影神刀出手，刀光一闪，刹那间向头上连劈三十九刀，凌厉的刀风，将大网托住，妙手仙姑一声长笑，脱身而出。一纵三丈，跃过那黑洞，落脚月亮门外。左右一看却不见人杰身影，回头向月亮门里望去，见人杰正站立在自己脱身之处；两个手里牵着大网的汉子，各在一边，呆站着一动不动，显然已被人杰点住了**道。妙手仙姑轻声唤道：“人杰，得手了么？”人杰道：“捉住了两个。”话音方落，只听那三楼上一声大响，窗子洞开，随着一阵当当当的锣声，一个男人的光脑袋伸出窗子，大声嚷道：“抓贼呀！有江洋大盗进来了！”尖声尖气，竟是副女人腔。声音刚停，又是一阵锣响。随着那锣声响起，小楼旁的平房，突然房门大开，数十名黑衣汉子，一拥而出，直向月亮门冲来。人人左手剑光闪闪，右手提着根三尺长的铁棒。人杰纵身越过月亮门，落脚妙手仙姑身边，道：“快撤退！我们中埋伏了。”两人接连几个起落，飞上大殿房顶，只听身前身后锣声不绝，环顾四周，无数灯笼火把蜂拥而来。那伙黑衣汉子已快追至大殿前。妙手仙姑猛然惊醒，道：“这些穿黑衣的，全是铁铸城的手下！”人杰道：“一点不错。”妙手仙姑道：“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们得让他吃得苦头。不然，还以为我们怕他呢。”人杰道：“正合我意。不过得速战速决。”妙手仙姑道声：“知道了！”飘身而下。人在空中，刀已出手；白光漫天，身影如幻，顿时杀翻几个。人杰紧跟其后，扑入敌丛；剑剌咽喉，指点**道，所向披靡，无人敢挡。两人联手冲杀，一瞬间便放倒十多个。不料那群黑衣人宁死不退，死缠烂打。一个断手倒地的，竟飞脚踢向人杰；两个脚残了的，拉住妙手仙姑，张口就咬。人杰和妙手仙姑勃然大怒，再不留情。出手就是绝杀，转眼间又杀了七八人。眼见黑衣人所剩无几，两人正想撤退，大批敌人赶到了。数百清兵从大房小巷里拥出，将人杰和妙手仙姑围得水泄不通。火把光亮中，只见天机老人和无法无天，带着自己人一齐赶到。人杰和妙手仙姑背靠背站着，一动不动，嘴里却在轻声商议，人杰道：“大姐，敌众我寡，怎么办？”妙手仙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人杰道：“要走，得从房上离开。你离大殿房檐多远？”妙手仙姑道：“约有八丈。”人杰道：“能上去吗？”妙手仙姑道：“从来没试过，有点困难。”人杰道：“必须马上走！我助你一臂之力，离开前，你踏我脚上，我用内力帮你。”妙手仙姑点头。正欲回答，就听身侧房顶，有人大叫道：“老大！我们来啦！”随着声音，齐横、唐胡挥舞着钢刀，跃入人丛向人杰奔来。人杰道：“你们来干什么？”唐胡道：“敌众我寡，我俩来和老大并肩杀敌。”人杰道：“来得好，分站我左右，列阵对敌。”忽听对方阵中，无事生非大笑，道：“姓余的，你这两位兄弟，连死都要和你死在一起，真够义气的。不知你朋友中，是否还有这种英雄？如果有，就请一齐下来吧。”随着连声呼唤。无法无天眼见人杰等被围困，想抢头功。手提混元伞，一跃而出，挥退无事生非，至人杰身前，道：“姓余的，你今晚已无路可逃。有种就出来，和我单挑，我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只会被我们乱刀分尸，死得惨不忍睹。”人杰冷笑，正想应战，妙手仙姑挺身而出，指着无法无天，道：“老鬼，你想挑战我家盟主，还不够格。先过了姑奶奶这一关，再说大话。”话落身动，刀光一闪，斩向对手。无法无天见眼前一片刀花，当头罩到，如影似幻，难辨真假。不由一惊，连退两步，左手张开混元伞，如盾牌使用，抵挡对手攻击；右手抽出伞中柳叶剑，进行还击。俩人顿时杀在一起。天机老人微微一笑，扭头对铁铸城道：“你俩弟兄，去挑战余人杰身边那两位莽汉。”铁铸城兄弟应声而出，老大铁靖边，骂道：“喂！对方那两头蠢驴！有种就出来，大战三百合。怕死就当缩头乌龟，等着挨刀。”骂声入耳，齐横、唐胡火冒三丈，抬腿就要往前奔。人杰一把拉住，道：“别理他！这是敌人各个击破的诡计。”齐横一挣，面红耳赤道：“老大！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兄弟宁愿身死，不愿名辱！”人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但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杀敌！少时听我号令，一起突围。”齐、唐二人精神一振，道：“知道了。”挥刀而出，荡起漫天梅花，洒向敌人。人杰缓缓上前几步，目视对方首脑，道：“天机，你今晚这诱敌之计虽然漂亮，但却有个最大的漏洞。”天机老人道：“什么漏洞？”人杰道：“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上次让你逃了，今晚你休想逃走！等会战场上，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天机老人冷笑道：“谁说我今晚要和你动手？我手下现在有的是人。”人杰道：“那还由得你选择吗？”话落身动，剑化白虹，如练横江，飞剌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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