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向明月,奈何清风(1 / 2)

刈鹿刀 张木凌寒 15044 字 2019-08-23

 扬州受困,已逾五日,清兵屡次攻城,皆无功而返。

然而,即便如此,清军之攻势,丝毫不减,反而兵锋愈紧,攻势更急,意夺扬州。

几次交兵,双方皆有伤亡,黎明百姓,人心惶惶,尽成水火之势,韩通领兵安抚民心。

沈南枝领着武林群豪与镜水山庄商讨御敌之策。

民心倒也安稳,全城百姓,皆箪食壶浆,以飨士兵,精壮大汉,年轻后生,纷纷投身营帐,为坚守扬州城。

霍东灵于庄内徘徊数日,终日难以安寝,心中犹为玉不琢和尚盗走清军兵符一事而牵挂,他希望能寻到玉不琢,用兵符解除扬州之围,怎奈玉不琢行踪飘忽不定,非但踪迹无处可寻,甚至连音讯也无。

第六日清晨,天刚一亮,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霍东灵翻身爬起,陡见城门处,烟尘四起,急往城头奔去。

奔至城头一看,顿时心头一震,五门西洋大炮,对着扬州城门,狂轰滥炸。

霍东灵心神方定,远见城门之外,清兵守将多铎大手一挥,一颗炮弹,呼啸坠落!

只听一声巨响,城西一角,浓烟滚滚。

“轰轰轰……”

又是三声大响,三炮齐发,大炮落处,房屋尽焚,一时之间,扬州城内,哭号之声,不绝于耳。

一炮落于城楼之上,南面城墙炸开一个巨大缺口,顿时火光映天,清军狂涛一般涌向前去,纷纷架起云梯,往城楼之上发起猛攻。

此刻,武林群豪,纷纷亮出兵刃,跃下城楼。

守城明兵齐的拉弓发箭,万箭齐发,风声呼哨,疾射而去!

两军兵刃相接,一时之间,战鼓雷鸣,烽火升腾,场面大乱,杀声一片。

霍东灵纵身跃至城下,忽听城外马蹄声起,一对人马奔西杀出!

韩通挥剑斩杀身前一名清兵,登时血染铠甲,一片殷红。

他放目远瞭,面色一喜,冲阵中兵士,大声喊道:“史将军来援!大家随我杀出相迎!”

喊声惊天动地,令天地皆为之一抖!

明军将士一听,大受鼓舞,顿时士气大振,挥刀杀出,杀声阵阵,如天雷滚滚。

明军将士,宛似天兵神将一般,奋起杀敌,豪气干云。

多铎一听,目光西落,陡见一队人马奔西杀来,心知史可法提兵驰援,顿时心神大震,连忙撤兵而去。

韩通顾不得一身血污,领着二人将史可法迎入城内。

扬州军民,听闻史可法援兵已到,上下一片欢腾。

月渐偏西,夜已深沉,军帐之中,灯火通明。

史可法坐与案前,左右两侧,各坐八人。

左一面,依次是少林点尘大师、武当扶桑道长、峨眉静安师太、点苍甄似仙、昆仑长青、长平、长生、长天四道。

右一面,沈南枝、霍天林、关行云、齐八公、陶七公子、青城派余苍玉、崆峒易舜天、欧阳长歌。

孟轲、明艳秋、常虎、霍东官、霍东灵、吴晴等人随其他十余名门派弟子皆立于军帐之中。

众人皆是面色沉重,目光齐往史可法面上望去。

只见史可法衣衫一振,霍然起身,朗声道:“前日我奉承圣诏,于江北回撤,提兵赶往南京救驾,抵抗左良玉,却不想扬州已燃战火!”

沈南枝一听此话,长叹一声,道:“当下之乱,不在汉室,而在满贼,清兵兵犯扬州,一旦取下扬州,便会危急南京,而左良玉勾结闯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将军怎可放弃江北防线,南下护主。”

史可法恨恨道:“先生所言极是,我本反对此令,也曾屡次上书圣上,怎奈圣上只听马士英一人之言,以致江北空虚,清军如入无人之境,旦夕之间,江北便已失守。”

霍天林听罢,仰天长叹道:“奸臣误国,奸臣误主!”

史可法面色微凄,又道:“江北失守之后,我欲领兵回南京护驾,刚渡过长江,却得知左良玉中途病亡,马士英假借圣上之意,将我手下兵马,尽数调往南京护圣驾,我听闻扬州危急,引兵三千前来驰援。”

他微微一顿,心中一痛,肃容道:“此刻扬州危急,更甚于南京,若扬州一旦城破,南京腹背受敌,便会失守,若南京失守,则大明社稷覆矣!”

众人一听,皆是面色凛然,心知大明江山皆系于扬州一役,暗自下定决心,死守扬州。

韩通一听,站直身子,双目尽赤,忿然道:“韩通唯史将军马首马首是瞻,誓与扬州城共存亡!”

史可法凛然道:“战袍披身去,马革裹尸还。大丈夫当如是也!”

众人皆为二人干云豪气所折服,只觉二人语声与天雷一般,振聋发聩,令人鼓舞。

沈南枝肃容道:“二位将军豪气冲天,当真令人钦佩,护明会亦会为扬州城百姓血溅沙场,血战到底!”

他一言及此,亦是目光如炽,微微一顿,敛去双目热光,接着又道:“事不宜迟,此刻我们应布置城防,以防清兵再次攻城。”

霍天林轻轻点头,抚掌道:“不错,此时敌军兵临城下,我们切不可自乱了阵脚。”

沈南枝目露神光,凝注着霍天林,道:“霍兄可有退敌良策!”

霍天林道:“扬州一城,共有东、南、西、北城门四道,其中清军强攻西门,兵力最强,炮火最盛,南、北、东皆有用兵,兵锋虽不及西门,其重要性绝不次于西门,依老夫愚见,我们宜在四道城门分布守兵,其中以西门为重,南、北、东三面为辅,成众星拱月之势,其次,可将护明会各派高手分成四组,埋伏与四道城门侧翼,与驻守城门的士兵,互成掎角之势,若清兵攻城,便可合而围之,将其歼灭。”

众人一听,皆纷纷点头称是。

沈南枝道:“妙极!妙极!攻守兼备,明暗皆有!天林兄雄才大略,忠肝义胆,当真令人钦佩!”

史可法一听,亦道:“如此便依先生所言!”

韩通道:“此刻军中亦无领兵之将,若能在武林群豪之中选出一两人担任守城将军,那就好了。”

沈南枝道:“此事不难,护明会中各个英豪,俱是武林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人人皆可为将,韩将军可自行挑选。”

韩通目光往军帐之中一扫,双手一抱,朗声笑道:“帐中各位英雄,如今扬州危急,军中尚缺两名守城大将,不知哪两位英雄愿意担此重任,为扬州百姓,奋勇杀敌。”

帐下群豪一听,皆默不作声,当下军帐之中一片沉寂。

忽听一个粗重浑厚的声音道:“这有何难?不就是个守城将军么?”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韩通迎上前去,拱手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壮汉道:“在下屠虎门常虎!”

韩通道:“壮士愿意担任南门守城大将么?”

常虎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是愿意,无需多言。”

史可法拍掌道:“好,那就由常虎兄弟担任南门守城大将!”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北门尚缺一员守城大将,不知还有那位英雄愿意出面,担此大任!”

众人听闻此言,皆不做声,忽听霍天林笑道:“犬子东官可以一试!”

霍东官闻声出列,史可法目光投向霍东官,见其星眼剑眉,气宇不凡,心中大喜,道:“不知公子可否愿意领受北门守将之职。”

霍东官道:“在下愿为北门守将,为扬州挥剑杀敌,至死方休!”

史可法一听,面色凛然,扬声道:“我扬州军民团结一致,定可击退满贼,保卫扬州!”

众人闻声,心头亦是为之一震,胸中豪情顿时引出万丈。

沈南枝目光往帐内一扫,道:“我们需将众位英雄分为四组,分别驻守东、南、西、北四道城门,与守城士兵相互接应。”

点尘大师道:“依贫僧之见,不如这样,静安师太率领门下弟子守于东门,扶桑道长带武当弟子守南门,北门则由昆仑四位道长及门下弟子守护,其余众人则随老衲守住西门。”

沈南枝心中一喜,道:“如此甚好!东峨眉,南武当,西少林,北昆仑,四大门派,各守一门,定可保扬州无虞!”

帐下群豪皆已无异议,便依照点尘之言。

此刻已然入夜,帐外旌旗飘动,将士未眠。

天外,凉月垂幕,寒星点缀,森森寒意,笼罩着扬州城,肃杀之气甚浓。

踱出军帐,霍东灵心事沉重,心知此刻扬州之危,只在旦夕。

扬州兵士虽然齐心,但死守终究无果,且清兵越聚越多,明军越杀越少,清兵攻打扬州,准备充分,志在必得。而父兄却一意孤行,决心誓与扬州共存,不惜以死明志,每念及此,他心中顿生凄凉无奈之感。

夜月之下,时有伤兵入帐,哀声凄切,霍东灵正凝视着远方,无穷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似乎可以吞并一切光亮。

“霍大哥,明日清军会来攻城么?”

突地身后飘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霍东灵轻轻一叹,转身望着身后的吴晴。

“清兵调来西洋大炮,军心大振,兵锋正锐,明日一早,定会率兵攻城!”

此时他的双眼黯淡无光,好似天边一对昏暗的星光。

他的眼眸之中已是充满了悲伤,他已经自己全部的担忧惧意刻在了脸上。

听了此言,吴晴本来明亮的眼眸之中,亦是闪过一丝失望,光彩顿失,又自变得黯然。

只听她幽幽一叹,道:“如此说来,我们胜算如何?难道一点胜算也无了么?”

霍东灵道:“扬州受围,若无援兵,数日之后,粮草耗尽,扬州城便会不攻自破。”

吴晴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此地不可久留!”

她叹声未落,忽听背后飘来一个声音。

“霍公子,你在此地!”

声音清越,脆如风铃,令人一闻,便永生不忘。

两人转身一看,一名独臂女子,立于瑟瑟夜风之中,美艳之中,竟带着一丝凄凉之感。

霍东灵道:“阿九姑娘,这几日,你去了何地?怎连一点音讯也无?”

阿九美目一闪,道:“前几日一个故人,送来一个消息,我的三个弟弟有了音讯,现在我要去那里寻找他们?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月光洒落下来,照上了她的脸,照上她的眼睛。

她苍白凄冷的脸立即飞红起来,她垂首不再说话。

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亮的像星。

她在等待他的回答,此时她的心情,就好比一朵鲜花,在等待**的降临。

霍东灵望了一眼身边的吴晴,又自转首问道:“此刻扬州危急,烽火四起,阿九姑娘即刻便要启程么?”

阿九道:“此刻扬州已是一座孤城,城破之日,已是不远,明日一早,我便离开此地…”

霍东灵道:“此刻清兵正在攻城,扬州危急,爹娘兄长皆在城内,他们若愿意离此地,我随即可与阿九姑娘去寻找……”

话音未落,便听阿九截口道:“霍大人誓死守城,势必不会离开,阿九若不是牵挂三个弟弟,便也要死战到底!”

一言至此,阿九瞅了吴晴一眼,面色一暗,目光之中略带凄婉,幽幽叹道道:“既然如此,那……”

吴晴道:“阿九姊姊,此刻清兵压阵,双方交兵,战火已燃,此刻出城恐怕不妥……”

阿九凄艳一笑,道:“我已经片刻不能再等,你可知此时我的心情,纵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不惜一行……”

语声未落,忽听“轰隆”一声响,顿时乌烟滚滚。

“不好了,清兵攻城了!”

“不好了,清兵攻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