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说起来有些急促，杨铭明显听出他话语之间期待之意。

石军向左迈出两步，抱拳躬身道：“属下该死，教场一役后，身上大部分银两都花在我这只手上了，实在无钱供奉了。”他说着伸出那只缠着绷带、微微颤抖的手。

乌羽翼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问道：“那你在军中发展的‘羔羊’呢？我让你大力发展，条件可以放宽些，你怎么一个都没带来？”

石军身体伏得更低，颤声道：“非我不带，而是他们都在忙着筹钱赎买自家的土地！”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人本都对王汝松恨之入骨，我才趁机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神教真理，可现在王汝松急需要银子，愿意低价出售军田，这些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属下怀疑这件事过后，他们对天道大神是否还像往昔一样信仰，这才想延缓几日再带来见过神使。”

乌羽翼一拍椅子扶手，冷声道：“那王汝松如此贪婪之人，怎肯低价售卖军田？你在诳本使？”

石军吓得面如土色，小腿下意识地向前一屈，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岂敢蒙骗神使？那杨铭以王津教场行凶为由一下敲王汝松五千两银子，王汝松一下根本筹不到这么多钱，只得卖房卖田，还找钱庄借贷了一千多两银子。”

“此事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神使大人一打探便知。”

说完这些话，他磕头如捣蒜。

杨铭听到自己名字，不由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石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面具虽然舒适度很低，但遮掩身份的效果倒是一流。

乌羽翼用探询的目光看了杨铭一眼，杨铭微微点头，他再次望向跪在地上的石军道：“你起来罢。”

石军这才直起身子，颤颤巍巍站起来。

乌羽翼忽然来了兴趣，戏谑着问道：“石军，这杨铭是什么样的人？你说说？”

石军见乌羽翼语气大变，心下松了口气，他略一思忖，便鞠躬抱拳道：“回神使的话，杨铭虽然出手狠辣，但绝非有勇无谋之人。此人先靠着示弱蒙过在场所有人，后又破掉王津设下的埋伏，最终完成虎口夺食，这一切表现都证明他智勇兼备。甚至，我感觉那天的杨铭与之前的他大相庭径，几乎不是一个人。”说完他略微抬头观察乌羽翼，只可惜除了一幅金灿灿冷冰冰的面具，他什么都看不到。

场上顿时沉默下来，杨铭脸上也冷汗涔涔，没想到石军竟然会这样评价自己，他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马脚。

哪知道乌羽翼忽然纵声狂笑起来，笑得极为开心，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乌羽翼指着石军道：“你，做得很不错！虽然这次你没有领人过来，可也说明你足够的谨慎小心。三天后你来这里，找才先生领一枚旋气丸，希望这枚旋气丸可以帮你踏进入武七重。”

石军脸上顿现狂喜之色，整个人就像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他又跪下来，连连磕头，用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说道：“神使厚恩！属下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今后神使旦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乌羽翼又笑了，道：“不是报答我，是报答天道大神。”

石军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同时心中唏嘘不已。

没想到自己在教场狩猎中拼死拼活都没得来的好处，在这里只说几句话就得到了，这神使脾气也太奇怪了！难道是之前自己率先附和神使的意见，让他对我有了好感？

想到这一层，石军看向杨铭的眼神也充满了善意，看得杨铭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候，乌羽翼对才先生、乌先生两人分别使了个眼色，两人纷纷点头。

才先生走到神像旁，左看右看，似乎在底座寻找着什么，乌先生在斗篷中摸索半天，取出一根两尺多长的竹笛，竹笛上刻有繁复的蟠绘纹路，充满神秘感。

杨铭耳边忽然传来机括旋转的声音，同时，一股粉红色雾气从各个角落升腾而起，迅速弥漫整个大厅。

昏黄的烛火在诡异的红雾中若隐若现，整个大厅显得鬼气森森，杨铭只能勉强看清一道道人影，这些人影东倒西歪、手舞足蹈，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杨铭立刻捂住口鼻，只是红雾从他指缝间朝鼻孔钻去，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冲他大脑，这种香比八月的桂花香气更重，比最好的陈年烈酒香气还要浓。

闻到这香味，他浑身上下有种极其舒适的感觉，身上产生诸多原始的欲望，精神极度松弛，一时诞生很多切实际或不切实际的念头，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他几乎想站起身来，走下台阶，与众人一齐手舞足蹈，融入他们，忘却一切，与他们共欢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左眼血光一闪，脑海产生一股极其强烈的嗜血冲动，头脑这才微微清醒，眼前也渐渐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