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大营中在为是该继续扩大战果还是保持现有战果而讨论的时候,蒙古军的大营里也在为这件事争得不可开交,以忠武王按嗔那颜和塔察尔为的将领坚决要求复仇,全力攻打长江南岸的宋军主力,以报昨夜惨败奇耻大辱和贾似道背信弃义之仇,这个提议获得了茶呼、安童、拔都和王著等蒙古主战将领的坚决拥护,尤其是水军万户解诚叫嚣得更是厉害,“王爷,我们在沦水河还有大船三十八条,小船近五百条,足够起渡江战役!就算沦水河水营的战船不够,我们还可以从太白湖香炉山水营调船,那里的大船和轻舟都十分充足,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从太白湖赶到前线!”
和武将们的坚决主战不同,忽必烈的谋士和幕僚子聪、郝经、姚枢和窦默等人则坚决反对继续进攻,并建议忽必烈立即撤军北上,脱离战线。其中又以子聪的意见最为中肯和充分,“王爷,我军绝对不能继续进攻,原因有三,第一,阿里不哥获得部分蒙古王公支持,已经称汗在即,王爷再不北上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一旦被阿里不哥把生米煮成熟饭,王爷在道义就落了下风。第二,沦水河的这二十万大军是王爷手中的王牌,中原军队的绝对主力,一旦战争被拖成拉锯战或者消耗战,那伤亡必定重大,导致王爷的实力大损。第三,我军粮草已经只够一月之用,再拖下去必然只能从中原征调,耗时耗力不说,王爷与阿里不哥一旦开战,又需要粮草供给,对粮食转运极度不利。所以说,我军必须撤军!”
“撤军,说得容易。草原上的恶狼,会坐视羊羔从它身边经过吗?”主战派按嗔冷笑道:“我军骑兵只占一半,行军度受到牵连,如果现在就撤军,南人追击怎么办?让步兵交给南人屠杀吗?不把南人打败打跨了,我军如何撤军?”
“可要是继续进攻的话,南人有长江天险和水军优势,我军又如何能迅消灭南人主力?”窦默反驳道:“何况南人有那种威力巨大的神秘武器,只怕我军消灭不了南人主力,反倒被南人重创。”按嗔闻言大怒,立即痛斥窦默的贪生怕死,窦默等人则据理力争,反指按嗔轻敌冒进。两派各自力争,竟在中军大帐之中争吵起来,只是碍于忽必烈在场,否则两边就要上演背底下常见的汉蒙内讧。
面对手下文武的进退之争,忽必烈始终一言不,只是默默细听着手下陈述意见,并在心中飞盘算。待文武争吵够了,忽必烈这才将目光转向保持中立的伯颜和廉希宪等少数文武,展颜笑道:“伯颜,廉希宪,你们俩怎么不说话?他们吵成这样,你们也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吧。你们说说,本王是该听取什么意见?”
“王爷,依下官看来,王爷两个意见都应该听取。”廉希宪最是圆滑,采取了一个两不得罪的策略,“末将觉得,贾似道背信弃义偷袭我军,致使我军无数忠猛士兵惨死,此仇不得不报。但子聪先生所说的三点也很有道理,我军实在不能继续在长江拖下去。所以末将觉得,王爷应该两个意见都听取,从中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折中法子。”
“妈的,老滑头,说了等于没说。”蒙古众将一起在心底臭骂廉希宪的滑头。忽必烈也是在心底暗骂一声,转向伯颜问道:“伯颜,你又怎么看?”
“王爷,末将说了,你能原谅末将吗?”伯颜向忽必烈反问道。忽必烈一笑,“尽管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会原谅你。”
“多谢王爷。”伯颜先向忽必烈一拱手,然后才沉声说道:“末将认为,王爷应该与宋人议和。”
“议和?!”伯颜的话就象在帐篷里投下了一颗手雷,轰得一下就炸开了,绝大部分的蒙古将领都咋呼起来,“议和?还没吃够亏吗?”“伯颜将军,你还想让我们再上一次当吗?”“议和?疯了吗?贾似道刚打了胜仗,正是扩大战果的大好机会?会和我们议和?”“我们刚吃了败仗,现在去找南蛮子议和等于就是投降,传出去四王爷还怎么见人?”
“诸位,稍静。”忽必烈一声长喝制止住蒙古众将对伯颜的群起攻击,微笑着向伯颜说道:“伯颜,你怎么想起要与宋人议和了?说说你的道理。”
“王爷明鉴,因为伯颜暗底揣摩,觉得以我军目前的处境,觉得议和才是最上策。”伯颜无视众将鄙夷的目光,朗声说道:“我军现在的处境其实十分危险,僵持最不可取,勿须多言;进攻,容易被宋人拖入消耗战泥潭;撤退,骑步兵混杂,度不一,精锐步兵容易被宋人追杀,而这些步兵是我军攻城攻坚必不可少的战力,实在容不得有太大损失。唯有议和罢战,才最符合我军利益。”、
“分析得有道理……不过,贾似道刚打了胜仗,他会同意议和吗?”忽必烈微笑,又追问道。伯颜坚定点头,沉声答道:“回禀王爷,末将认为贾似道应该会答应。原因有二,一是自我蒙古与宋人开战数十年来,宋人连战连败,昨夜之战,已是宋人三十多年来的最大胜利,有此功劳,贾似道足以向宋人朝廷与百姓交代,足以凭此胜利威震朝野,以贾似道贪婪怕死、色厉内荏的性格,于愿以足。第二,宋人野战能力远不如我军,这点宋军上至贾似道,下到普通士卒,无不明白这点,贾似道坚持主战,他也得考虑将领和士卒是否愿战,他的损失有多重大。凭此两条,贾似道至少有七成可能答应议和。即便议和不成,我军再做其他打算也还来得及。”
“伯颜。”忽必烈面色平静的凝视伯颜许久,只看得伯颜心中毛,忽必烈才破颜一笑道:“你成熟多了,你的提议,正是本王心中所想。”说罢,忽必烈提高声音道:“阿合马,本王命你立即携带贾似道进贡给本王的白银与绢匹渡江,与贾似道商量议和事宜,告诉贾似道,本王可以废除上一次和约中对宋人不利的所有条约,两国退回战前疆界。”
“下官遵命。”阿合马磨蹭了半天才答应这个极度丢脸的任务。忽必烈又命令道:“记住,你在进宋营之后,让你的从人见到宋人就说明我军的条件,并打出一面大旗,上书‘议和’二字。”阿合马很奇怪忽必烈这个命令,忍不住向忽必烈提出疑问。忽必烈冷笑道:“宋人军队之中惧战者不在少数,只要他们知道我军开出的优惠条件,必然军心动摇,无心再战。议和无论是否成功,都可以起到动摇宋人军心的作用,明白吗?”
“下官明白,王爷高明。”阿合马恍然大悟,忙下去安排议和事宜。可他前脚刚出门,忽必烈又命令道:“解诚,火传令香炉山水营,调集所有战船,让他们计算路程与度,务必在今夜子时至丑时之间赶至沦水河水营侯命。”解诚先是一楞,然后飞奔出帐而去。
“王爷,你不是要议和吗?怎么又调战船?”深得信任的子聪低声向忽必烈问道。忽必烈面无表情,拒绝回答子聪的问题,仅是在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精光,半晌才说了一句,“散帐。”
行礼过后,蒙古众将带着一肚子向宋军示弱的屈辱和疑惑离开了大帐,按嗔的女儿兼忽必烈的未婚妻郡主察必则被叫了进来,一身戎装的察必还是那么的英姿飒爽,见到忽必烈先象男人一样行一个军礼,脆声问道:“王爷,察必奉命前来,请王爷吩咐。”
“察必,本王问你一句,你还敢进宋人大营吗?”忽必烈沉声问道。察必连眼皮都不眨,立即答道:“回禀王爷,察必敢!”
“很好,你是一个女人,宋人对你必然不做太多提防。而且你上过贾似道的当,他对你也会存有轻视之心。”忽必烈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会阿合马到宋人军营议和,你带上二十名化妆成普通士卒的怯薛与他同行……,……事成之后,你要立即逃到江边的指定地点,本王会安排战船去接应你。”